心绪已经平静下来的阿瑟觉得这会儿才是真正需要一杯好酒的时候了。于是,他摸着黑来到餐厅,借着酒柜里面嵌灯的光亮,取出一瓶刚刚启封的纳柏谷红葡萄酒来,然后拎着一只高脚杯慢悠悠的踱到了卫生间里。
哗!他俯身旋开了科勒浴缸的龙头,热气蒸腾的水流喷涌出来,在洁白的缸壁上砸出一长串的气泡来。已经有了一点酒劲的阿瑟扶着台盆的边儿在浴缸沿上坐了下来,他从椭圆形的浴室镜中看到了自己的脸,他给镜子中的那张面孔吓了一跳。哦,阿瑟,你可是老了很多啊!他在心里自言自语着,目光落在那瓶刚刚放在台案上的酒瓶上,心里迫不及待的想:嗯! 接下来,我会躺在浴缸里好好的享用你了。
阿瑟在柔白色的灯光底下为自己满满的斟上一杯,他看着醇红色的酒液紧粘着杯壁滑下,泛着血液一般神秘的光,心中忍不住的赞了一句:纳柏谷葡萄酒,这才是真正的好酒啊!阿瑟一生勤勉并无任何不良的嗜好,更不追逐奢华,但是,他对品质的要求却从不迁就。比如他面前的这瓶购自贝灵哲酒庄的红酒,那便是酒中的极品。
嗅着酒液挥发出来的香气,阿瑟依旧闭着眼睛,他默默的脱光了衣服,然后,翻身滑进了温暖的浴缸里,立时,周身的皮肤即刻被摄氏五十度的热水包围了,根根毛孔都像被唤醒的婴儿那样睁大了眼睛。它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剥了皮的莴苣一样躺在腌泡的坛缸里,浑身上下温润滑爽,他忍不住的呻吟了一声:哦…
“不久,呃!应该不会太久,阿瑟,我很快就会有一个重大的发现,一个令你感到吃惊的发现。”
阿瑟端着酒杯的手僵在了那里,对往事的追忆几乎让他忘记了一缸热水对他的侵扰,他在想:的确,一九八二年,那真是个很特殊的年份呐!
对于红酒而言,1982年的确是一个很具有投资价值的年份,那一年的特殊气候造就了不同凡响的葡萄成色,因而,也使得那一年出品的红酒具有了非同一般的价值。类似这样的年份在整个二十世纪当中只有过几次,而一九八二年是距离今天最近的一年。
通常,人们买下特殊年份出品的红酒多半是拿来的,很少有人会舍得轻易打开来品尝。但是,阿瑟不管这些,他坚持认为,生活讲究的就是品质,否则,岂不和芸芸众生一个样了?请记住,千万不要吝啬任何可以用金钱买来的享受,再好的东西,只有享用它才是尊重它,也只有这样,它才算得上是物有所值!
阿瑟不是富可敌国的财阀大亨,也不是继承了万贯家财的贵族后裔,他能这么想,完全是靠他独树一帜的价值观念做支撑。阿瑟很早熟,他从年轻的时候就不断的告诫自己:珍惜你生命长河流经的每一个景物吧!那将是不可复制的真实感受。让每一次经历都变成一次感动,让所有的感动都成为记忆里的珍藏,不论何时拿来回想,都有一份情感镌刻在心上。
其实,这只不过是一个通常意义上的表象原因,在那后面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理由令他独睐这个年份。1982对于阿瑟.麦肯奇来说代表着一次生死的历险,代表着一段露水奇缘,代表着一位非凡的女人,代表着一个难解的谜团。
哦!1982,阿瑟只要一想到这一年,止不住怦然心动的感觉就要跳将出来,追思和想念搅动得他心绪烦乱,就像怀揣着一只不安分的小兔儿,蠢蠢欲动叩动他的心弦。呵呵!阿瑟,瞧你呀,又来了!勤勉敬业的中情局“职员”自我揶挪着,呆板的脸上不自觉得现出少有的羞涩来。
多年来,孑然一身的阿瑟有过几次未果的感情经历,但是没有哪一次能够和那一次相比,它历时虽然最短,但影响却最为深远,时值今日想起,都会让阿瑟彻夜难眠。由此,他养成了一种习惯,每当孤寂疲惫的时候,他都会不自觉的陷入到对那一年的追忆当中,但这绝非是他无病呻吟顾影自怜,的确是时光荏苒湮没了他太多的心愿,而发生在那一年的那一段经历,自然也因为时代的变迁而成为过眼云烟,所以,回忆变成了他平复创痕的有效手段。
而今,对于感情生活已经没有太多期许的阿瑟,只是在需要的时候才会取出那一段,数度的追忆细心的呵护,试图保持那段经历的鲜度和完整,好让记忆历久弥新。他不断的用回味的梳子仔细的打理积淀在记忆上的尘埃,他总是很小心很小心的拿取和存放,生怕会因为一时的冲动和鲁莽,给这段经历造成无法修复的损伤。但是,就像洗旧了的手帕一样,原本鲜艳的图案不可避免的褪去色彩,越是辨认就越是模糊,渐渐的,创伤的纹路取代了精美的花纹,最终,折损的纤维就会断裂开来,记忆的空洞便再也无法织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