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色的敞篷保时捷像一只暗夜里的贼星一样在沿河大道上面划过,撕裂的风声压过了尖利的胎躁和浑厚的引擎,发出铜管号般的回声。它的两只强劲大灯直挑挑的穿透夜空,打出去很远,光点时而在石壁上闪回,时而在路面上跃动,不安分的如同两只贼眼在闪烁不停。
驾车者的大半张脸藏在了考究的风镜后面,所以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从他两颊上面紧绷着的肌肉推断,无疑他此刻正紧咬着牙关,想必紧张与焦灼正拷问着他的神经,控制与急迫正磨砺着他的韧性。而此刻,他紧束在脑后的长发也在风舞之中来回不停的甩动,像一条处在发情期里的狗尾巴一样的热情。
然而,虽然这个人也情急似火,甚至远比这辆保时捷的车速来得急迫,但是,这个人的心情却远没有思春的狗儿来得轻松。因为,车行的远方既是风潮启动的源头,也将是狂乱肆虐的灾后,他既要赶到那里去发动一场臭名昭著的颜色革命,又要等到邪火升腾之后,赶在祸乱动荡之前逃离险境。
哇!好棘手的一个任务,如果不是他,“中央一套”的盛仲,还有谁能担得起这样的使命!
盛仲是等到天黑之后才启程的,他先是送走了国安局的两位特工,接着又安顿好了席芬.伯格和入江美,这才悄悄的离开了外景地。他不得不谨慎从事,因为他卷入了一场敏感的绑架和凶杀案,被害人是一位高级警官,他死在了国际大导演席芬.伯格的住所阁楼上面。这可不是件小事情,它会吸引中央的注意力来关注这个严重的案情。无论如何,盛仲是撇不清的,因为他是席芬.伯格的老板,一个主张西方式人权艺术家的中国“知音”。
都是倒霉催的“阴阳套”干的好事!盛仲在心里埋怨道,但他已经无法再当面责备他们了,这一男一女两个衰人,不仅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并且还命运不济阳寿不足,他们迫不得已的杀了一个失去抵抗能力的警官,却也为此葬送了性命。哦,好在死无对证,不然,还真得考虑安排后事了。
盛仲庆幸的想着,脚下的油门又用力的压了压,但是,已经进入了巡航速度的保时捷限制了危险的提速,所以,车子依旧保持着平稳的速度朝前疾驰着。盛仲意识到了自己的焦虑,于是,他尽量的放松心情,考虑起他此行的目的和初衷来。
席芬.伯格是西方电影界里的一面旗帜,他在全世界的拥趸不少于麦克尔.杰克逊,在中国自然也拥有不少的崇拜者,盛仲奉中情局之命要给这个满脑子都是自由理想的艺术家一个宣扬自己理念的舞台,好借助这个家伙的痴人说梦煽动一场自由思潮的运动,无疑,感情单纯的青年学生是他要鼓动的对象,而席芬则是他兴风作浪的倚重,等到自由分裂的思潮泛起,是非对错的浑水已被搅动,到那时,做为引荐人的盛仲就会退居幕后,先是发表声明与席芬决裂,再解除聘用合同把席芬驱逐出剧组,如此便能把自己洗得一干二净。
盛仲借助“昆仲影视”的影响,在BT两市的大学中组织了一场关于电影的专业性讲座,主讲人当然是席芬.伯格,出资方自然是“昆仲影视”,而主办方则是“席芬电影研讨论坛”,通过这样的一次讲座,引发一场思想观念的大讨论,平台设在网络上,以盛昆的设想,短期内就能形成一片浩大的声浪。等到关注的大势一旦形成,他就可以趁机在其中兴风作浪,先是挑拨生事,接着形成派系和对抗,接下来势必就会演变成一场思想意识上的大混战,到那个时候,盛昆的任务就算完成了,随后就可以向中情局移交接力棒,而“中央一套”只需躲在一旁,静静的观赏就足够了。
但是,“阴阳套”的莽撞打乱了他的安排,他从容不迫的脚步也因此变得匆忙,他必须趁着自己还没有被限制自由,赶紧把后续的这个阴谋迅速的接上,为此,他才星夜兼程长驱二百多公里,为的就是赶在天亮之前抵达目的地,会晤主办方的代表,敲定此事。
车快路短,思转夜长,转眼的功夫,车灯前已经现出T市地界的路牌了,保时捷丝毫也不减速,相反,撕裂的风声却叫得更响,这是因为,越是进入人口密集区,阻止声音传播的屏障就越是多起来,而回声自然也就愈加响亮。
神收过往,意守前方,盛昆拢了念头专心的驾起车来,他的目的地是T市的一个园林式小区,“席芬电影研讨论坛”就坐落在那里,而他将要会晤的坛主则是一个素雅散淡的人,一个低调得无人不晓的名人,一个另类得人见人爱的大众情人,如果你想忽悠点什么事的话,那非他莫属,如果你想张扬点什么隐私的话,那正是他的专长。
说起此人,艺术界里小有名气,诗词歌赋个个擅长,琴棋书画样样在行,凡是谈古论今的电视节目,或是选秀大赛的评委席上,都能见到他的身影。说他是文化名流一点也不为过,除此之外,更有养生之道引领时尚。因喜品茶,所以别号茗香,他在“四扇屏”中虽居末席,却在四人当中的名头最响。此人便是“菊屏”茗香。
保时捷在沿河大道的最后一段路面上降低了车速,它像一个晨起的漫步者那样划过河畔进入了市区,脚步轻的没有一丝声响,却不经意还是打扰了一个流浪汉的梦乡。所以,当车的尾灯消失在进城弯道之后,一双似睁非睁的眼睛才彻底的睁开了,他的眼神当中放出一股凶险的光。
在距离大道不远的坡堤上,一张一人来长的公园椅上侧卧着的一个人,他完全不像是流浪汉,而他在此的目的更与无家可归无关,他是来为一个重量级的人物安排退路的,提出此项要求的是位号称“渔家女”的老魔头,而需要此条通道遁形的则是有“无间第五谍”之称的“老爹”。
能给如此重要的二个人跑前站,这个人能是个没有分量的货色吗?当然不能。不错,此人名头虽然不大,可能量却实在不小。他便是“四扇屏”中唯一以刚猛见长的硬手,“兰屏”单刚。如果提出要求的不是阮嫱,而要走夜路的也不是“老爹”的话,通常是请不动单刚的。因为,“四扇屏”专事“大人物”的败走逃亡,没点影响力的人物,他们是轻易不接的。
车走灯暗,单刚从椅子上面爬起身来,借着月光重新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地势,心说:不错,若是从这里上了“梅屏“的小船,再逆水行船三四里,就能顺利的进入最近的一叉河道了,给”老爹“安排这条出路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了。
单刚想着,屈膝弯腰,侧着身体,小碎步的下了堤坡,来到河岸边上。就见他手举望远镜,瞄准了河的岔口处仔细的看了看,接着,纵身一跃便下了河岸,他不管夜冷水凉,趟着河水朝着河的中央走了几步,探了探水的深浅,心说,嗯!“老爹“的腿脚,在此登船还不算难。今晚,就到此为止吧!
23.2.1
纽约 曼哈顿 好时光酒吧
08:30(20:30)
每天的这个时候,阳光总会落在这个靠墙的位子旁,荧荧的照在地板上,晃得人眼晕。但古韵还是笑眯眯的盯着那儿看,因为“毛线团“喜欢趴在阳光里,懒懒的晒太阳。这幕情景虽然平常,却也耐人寻味,殊不知这个外表恬静的老人,此刻她的心里正涌动着怎样的波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