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团,舒展想,谜团来自上面。总政反间局是总管国内的特情单位,但插手六处的情况却是少见,看申尘讳莫如深欲言又止的态度,舒展猜想,一定是六处惹了大祸,无疑也是尹博本人出现了重大失误!那么,自己接下来的潜伏任务是否与此有关呢?“财神”的计划会从什么时刻开始呢?他是在等一个恰当的切入点吗?还是需要自己制造一个伪装的铺垫呢?舒展忽然觉得申尘在电话里的两句问话很有寓意,那是…一种暗示吗?
舒展拉开班台中间的抽屉,取出那支德产的瓦尔特P99掂在手上,经过镀铬特殊处理后的枪体上,表层圆润线条流畅。紧凑的结构缩短了枪筒的长度,可以方便的藏在脚踝处的枪套内。这是一支半自动手枪,通常作为副枪与格洛克配合使用,但舒展是靠脑力取胜的特工,有一支半自动手枪就足以应付眼前的局面了,格洛克可以不带,但P99还是要放在脚踝的,因为,只有这样才不至于破坏他一身考究西装的效果。其实,这支瓦尔特P99虽然外形稍小,但是它弹夹内的十六粒九毫米帕拉贝鲁姆弹的威力却是丝毫也不逊色的。
嗯!还是“风暴”的火力稍好一些。舒展想起了陈墨的伯莱塔PX4,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持枪闯进荆轩家中时,遭遇陈墨那晚的情形。
嗯!是个好面子的小伙子,那晚让刺客走脱,真的令他感到难堪啦!舒展心中唏嘘着,眼前显现出当晚出门登车时陈墨那严厉的眼神和恼怒的命令。
“手提电脑留给我,教授上我的车,你的车在前面领路”
嗯!不知道此刻,这家伙干得怎样?心里想着,枪已入了脚踝上的枪套。收拾利落的舒展转身朝着窗子边上的茶几踱去,那里有一支直桶型的浓缩咖啡壶、一台手动磨豆机和一罐产自牙买加的蓝山咖啡豆。咖啡器具是尹博存放的,咖啡豆则是舒展带来的。
舒展将咖啡壶加满纯净水,然后按下电源开关,二分钟之内它便会煮沸。接着,舒展将深褐色的咖啡豆倒入磨豆机的锥形漏斗中,开始匀速的转动摇把,立时,嘎巴嘎巴的声音传来,咖啡豆被慢慢的碾压成粉了。
舒展对咖啡的喜好是很有品位的,当然在自制咖啡的时候也是很有些讲究的。以他的经验,研磨咖啡的最理想时间是在烹煮之前,如果过早的研磨成粉,咖啡容易氧化而散失香味,煮出来的咖啡自然也就缺少了本该有的那种醇香。咖啡豆的研磨也有粗细之分,对于办公场所的手制咖啡而言,由于所用的时间很短,因此磨粉细些为好,要细得像面粉一样,这样冲出的咖啡才会浓郁芳香。
螺旋状的研磨刀在碾碎咖啡豆的过程中不停的发出声响,让舒展想起了某个具有相似特征的声音,那声音咔咔的从他的耳膜上面碾过,在他的记忆里留下一行清晰的脚印。听着手中的磨豆机不停的咔咔作响,舒展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那双白色的小牛皮高筒靴来。
荀循是六处成员中他最先怀疑的对象,这是个谜一样的女人,由内到外都充满着矛盾,舒展从第一眼见到她时,便将她与“问题”两字挂上了钩。从她在寓所门口遭袭,到医院病房门口的枪战,无一不印证着舒展的初始印象。再到后来,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中毒倒地,在医务室里驰援荆轩之时果断出枪,在博士孤立无援之际挺身平叛,甚至她还在史吏主政之期无视强权大闹逞威。这一切都留给人们一个坚强果敢,敢做敢为的烈女印象,然而她在舒展的眼里却始终只是一个桀骜不驯、难以驾驭的“问题女郎”。可是为什么尹博一直都在纵容她,却不下手调查她呢?是欲擒故纵吗?还是养虎成患呢?嗯!舒展想,这怕又是…二者都有吧!
咖啡壶里发出咕咕的声响,打断了舒展的思绪,他看着热气从壶嘴上袅袅升起,知道壶里的水已经接近沸点了。此时漏斗中的咖啡豆也已经所剩无几,它们几乎全部变成了细细的粉末,储藏在漏斗下面的小抽屉里。舒展每次加入的咖啡豆不是很多,差不多只够一次使用的份量,因为磨豆机转动的时间愈长愈容易产生热量,会间接的加热研磨中的咖啡豆,很容易使芳香提前释放出来,影响烹煮后咖啡的香味。
咖啡壶里的水已经开了,咖啡豆也研磨好了,舒展抬起腕来看了眼时间,嗯!是时候招待客人了。原来,舒展是约了人的。
樊瞳还是喜欢独自一人坐在20号小院门口的门卫室里,在人去楼空又无人造访的总参六处本部里,门卫已经是多余的摆设了,但对樊瞳来说却不尽然。他在这里可以监听到打进打出这座小楼的任何一通电话。但刚刚荆轩在他面前接听的那次除外,因为那个时候他不在这间小小的门卫室里。
这套设备是樊瞳在史吏空降六处之初,大刀阔斧自行其是的时候偷偷按装的。那个时候六处里的特工人人自危,哪有闲暇关注他这个“多余”的人呢?于是,监控使命在身的樊瞳便自行布下了这套监听网。
此时樊瞳的微型耳机中,一个微弱的声音显示出很高的神秘度,拨出的号码正是那个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总参情报局总部“溪山宾馆”。
“还要多久才能结束这一切呢?”
这是吕律调的声音,她的声音虽小,但焦虑之情溢于言表。对方没有直接回答,却转而关切的询问道:
“一切都好吗?”
“嗯,还好。”
一个阴柔的男声问得很低音,语气之中仿佛很熟的样子,吕律调答得也很熟络,像是经常通话的感觉。樊瞳的心里一紧,他拿不准自己听到的是不是那个人。于是,他并住了呼吸,想要再一次确认。这时,就听那个那人软声说道:
“首先要照顾好自己,懂吗?首长最关心的就是这个,如果…你坚持不下来,可以跟我说,我来想办法。”
吕律调努力的否认,显然是在掩饰她内心的不安,所以,话也就说得有一点含糊。
“没事的,习惯了。只是…”
“只是什么?”
那男声柔声追问,颇为关切的样子,但吕律调接下来的话却出乎他的意料,那显然是与他的期待大相径庭的。就听吕律调说道:
“不知道博士怎么样了,已经…已经有段时间没见他的影子了。”
那男声明显一怔,接着迫不及待的问道:
“他去了哪里?他不呆在六处本部吗?”
给对方这么一问,吕律调终于敞开心扉说道:
“不在,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那男声吃惊非小的哦了一声,接着,便赶忙问道:
“还有谁不在楼里?陈墨?舒展?还是荆轩…”
“荀循不在楼内!”
吕律调中途打断了那男声的追问,她的话显然寓意深刻,另有所指。樊瞳听了,心中陡然一震,暗说:哦,原来,吕律调还在暗中想总参情总做着汇报啊!这也难怪啊!六处是总参的六处嘛!就在樊瞳心有所悟的同时,就听那男声说道:
“等在那里,我派人过去接你,你…有权利放弃。”
“不,我绝不放弃!除非…我找到我的亲生父母。”
吕律调不等那人把话说完便断然拒绝了,这情形出乎樊瞳所料。他虽然曾经冒险进入过关着吕律调的禁闭室,但那也不过是代尹博传话而已,现如今,听了这二人间的对话,樊瞳忽然觉得,吕律调的亲生父母一定是一对了不起的人物。
那阴柔的男声显得很无奈,他勉强才按捺住了情绪,对吕律调说道:
“那…也好,总之别让首长过分担心,你知道,这两日,她的压力也很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