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此刻,舒展已是哑口无言。的确,“财神”所言极是。身为总参、国安双重身份的特情人员,背负着“无间第六谍”的名号,你,舒展。在国之盾牌遭受腐蚀,国之利器遭受损害,国之栋梁遭受诬陷的时候,你都做了些什么呢?
话已至此,舒展心下反倒觉得坦然了,他想,既然“财神”已然挑明了态度,自己不妨说说心中的疑点,于是,他微掀帷幕,半敞门扉,稍稍吐露了一丝心声。
这时,一个身影从院中闪过,从门卫的值班室到小楼的门口,短短的距离给他走得诡异而神秘,就像一只夜晚出门觅食的猫一样,既要搜寻老鼠的踪迹,还要提防着天敌。因为他确定,在这幢衰败的小楼里,不仅有盗洞的鼹鼠,更有暗夜的捕手。
舒展站在二楼的窗前,早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知道那个人正是总政反间局派来的“白板”。而今,在这个名存实亡的特情单位里,虽然剩下的人并不算多,但是麻烦却一点没减,无疑,樊瞳的存在正是总政反间局留在六处里的一个眼线。然而,在舒展看来,眼下的这幢小楼里,没有谁是真正的审判员,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有待于时间的检验。而正在与“财神”进行当中的这通电话,更是让舒展觉得这幢小楼里面疑重成团,迷雾满眼。舒展压低了声音说道:
“很难理解博士的举动,事到如今他应该早已明确了藏身六处的鼹鼠,可他却迟迟不肯下手,每逢触及这个人,他不是引诱别人多说话,再不就是顾左右而言他,想不明白,博士不会老朽昏聩到如此地步吧!”
“财神”的中性声线很柔很轻,但他口中的每个字,在舒展听来都重如千钧。
“博士的事,暂且由他,六处余下的这几个人是他仅有的家当了,就算都写满了字,这块巴掌大小的地方还能做多大的文章呢?舒展,你还是眼光放远一点吧!”
舒展再也想不出“财神”这话里的意思了,似乎“博士”的反常举动,“财神”都有了解似的。舒展的脑海里猛的一闪,那么,除非有一种可能,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舒展的心不由得收紧了。这一回,他大胆的说出了自己的推断来。
“莫非,组织上在给博士一个最后的机会,让他找出理由,来洗清自己的嫌疑!是这样吗?”
令舒展奇怪的是,他的鲁莽大胆非但没有引起“财神”的不快,反而倒是博得了对方的赞许,彼此间的了解由此加深了。
“人的一生总是这样,哪怕你做过再多正确的事,但有一件做差,也会因此而倒下,你我也是一样的。至于博士…他能不能再爬起来,就看他的造化吧!”
“财神”的话让舒展的心变得沉沉的,他亲眼所见尹博一个人的苦苦挣扎,却原来是他苦心泣血为自己一生的大文章所作的跋。想到此舒展心痛,沉默不语。这时,就听“财神”说道:
“接下来,我会介绍一个神秘去处给你认识,想办法,打进去。近来,关于特战的预警我们做得太少了。折了一个秦雅,足以给我们敲响警钟了,而六处的乱局更是振聋发聩,决不允许再有第二次了。”
舒展听了“财神”的话,禁不住眼前一亮,他连忙问道:
“您是说,我另有任务吗?”
“财神”顿了顿,似是在考虑如何跟舒展解释他刚才话里的意思,亦或是在考虑该不该对他说的更多。舒展耐心的等待着,由此,他也在揣测着自己的这位新上级究竟对自己有多大程度的信任。终于,“财神”再次开口了。
“三总合议之后,组成了一个新的特情战队,名叫《密约九连环》,但是舒展,你不在编。不是你不够资格,是因为,我需要你…单飞!我需要一个可以独立支配的力量,一名卧底,一枚暗器。怎么样?舒展,有没有问题。”
“没有。”
舒展本能的回答,回答的干脆,干脆得彻底。这让“财神”大喜。他要找的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嗯!舒展,现在起,你就是我的“暗翼”。
“好吧!保持联系,记住,在我下达新的任务之前,你不必对任何事情负责。换言之,就是,无所事事。”
“是,我懂了。”
就在舒展挂断电话之际,房间的门忽然无声的打开了,一张死气沉沉呆板空洞的脸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舒展的思绪被闪身进来的樊瞳给打断了。
“舒展,有时间吗?可不可以,谈一谈?”
樊瞳很有修养的问道,虽然同是总政反间局的特工,但他的风格明显有别于史吏。这让舒展很容易联想到了老师、教室、黑板。的确,樊瞳没有史吏的张扬和跋扈,却带着朴实与谦和。然而,这并没有增加舒展对他的好感,而戒备心理也同样并未好转。但舒展还是持重而礼貌的说道:
“当然,请进吧!哦,你看,乱糟糟的,随便坐吧!”
樊瞳也不客套,他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紧绷着的背部表明,他显然要比舒展来得紧张。舒展从对方的脸上推测不出任何企图,所以他并不打算先开口,以免给了对方借题发挥的机会,却丧失了后发制人的储备。于是,令双方都很难堪的沉默便由此开始了,压抑的气氛持续了大约足足一分钟。终于,樊瞳忍不住开口了,他知道史吏的举动挫伤了六处所有的人,自己若是不主动的话,怕是坐到天黑也不会有人开口的。
“舒展,是不是应该…抓紧时间对荆轩进行一次审查?他回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再拖延下去的话,怕是会…造成不利的影响啊!”
樊瞳的话说得有些犹豫,他显然知道自己是在越俎代庖,他的存在既不是史吏那样的正差上任,也不是六处的旧部留守,他只是一个观察员。他是没有资格指手画脚的命令别人的,樊瞳深知这一点,所以话才说的如此委婉。
舒展并不反感樊瞳的这条建议,若不是因为“财神”在电话里做过安排,他怕是也等不到现在的。从荆轩归来,荀循便像个影子似地跟着荆轩,嘘长问暖呵护备至,让人看了极度心烦。但舒展牢记着电话里“财神的旨意。
“尽量不要去干预,舒展,尽可能长时间的保持那里的原生态,给博士一个自省的氛围,别去打扰他,那或许那是他一生之中最后的机会了。”
想着“财神”的话,舒展看了看樊瞳的脸,从那里看不到坦诚也看不出狡诈。他沉了沉没有立即开口,只是耸了耸肩算是作答。这时,就听樊瞳又接着说道:
“荆轩的侥幸脱险,希望不是一出《捉放曹》的现代版,但不管他们谁是陈宫谁是曹操,都不能让那伙劫匪再为所欲为了。早审查早清楚,早下手早主控。舒展,你不觉得是这样吗?”
樊瞳的话句句在理,舒展已然被逼到了死胡同里,现在不接招是不行了。于是,他只得抬出人性的盾牌来暂且抵挡一阵了。
“呃…是这样,你看,荆轩的失而复得是一大幸事,否则,我们的航母研发之路将会遭受重大挫折,对于他这样的特殊人才,我们有理由给予特殊的照顾。荆轩已经经受了太多的折磨了,他的身心都处在极度虚弱的状态,过早的给他压力,怕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