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兄弟俩人打了一个赌,看谁不付分文就能在酒店里住上一宿,其中赢的那个人有权享受一整天的消费。我们兄弟俩有一座小煤窑,那是我们自己承包的矿,我们有的是钱!我们这么做,只是个玩笑,你知道,生活真的太枯燥了,如果自己还不找点乐子的话,呵呵…您瞧,如果我们现在开溜的话,可以分文不付。当然,我们不会赖掉酒店的费用的!钱不是问题,问题是看谁…更聪明!嘿!过会儿,游戏结束了,我们就回酒店结账。”
对医生说完了那些谎话之后,藤田炫耀的笑了笑,然后继续说道:
“昨晚,我们就佯装酒醉住进了那家倒霉的酒店,当然未付押金。接下来的整个晚上都在考虑如何能不付分文的离开,你知道我做事向来认真,虽然是个游戏,可我还是绞尽了脑汁,终于,想到了急救中心,您瞧!一个电话,我办到了。哦!放心,出诊费我会付的。”
“看来是你赢了?”
急诊医生鄙夷的问道。
“不,是他赢了。”
藤田指着两眼无神的荆轩答道。
医生满脸狐疑,藤田苦笑了一下涩涩的说道:
“出来的匆忙,我的钱包忘在酒店房间了,而他却没落下任何东西。嘿嘿…给您,这是出诊费,您拿好,不必找零了。”
看着急救车气急败坏的扬长而去,藤田堆满笑容的脸逐渐凝固下来,他感觉到了一股寒冷的目光正从荆轩的眼中直射过来,没有伤的刺痛同样令他不寒而栗,他知道自己所剩的时间不多了,病人正从混沌之中清醒过来,现在要抓紧时间赶到竹林园7栋301号去,栗原正等在那里。
他挥手拦下了一辆天蓝色的计程车,然后,他艰难的把身材高大的荆轩搀进后车厢,自己也跟着挤了进去,车厢内立时被夹杂着酒酸味道和来苏水的那刺鼻气息所充斥。
三十左右岁的女性司机厌恶的打开车窗,嘴里唠叨着:
“大清早的这是从哪来呀,浑身臭烘烘的,看,弄脏了我的车子!”
藤田暗压怒火,身负重任的他不想惹事生非,于是,他和颜悦色的说道:
“对不起,刚从医院出来,我兄弟他喝多了…”
不等藤田把话说完,女司机立即鄙夷的说道:
“外地人吧,我就说嘛,离开家就不老实,脏了吧唧的先找个地方洗洗吧!”
女司机说完话便探出身子对着便道上的小贩嚷道:
“劳驾师傅!烧饼里脊,来一套。”
藤田极力松弛自己绷紧的神经,他搜肠刮肚的把新学来的方言尽可能的用诙谐的语气讲出来,但还是出了错。
“快走吧,大小姐,我们不是水里猫儿,行行好吧!我兄弟不好受呀!”
“哈哈…!”
女司机被逗得大笑起来:
“什么大小姐,还相公呢!你打阿富汗来的吧?咯咯…!”
女司机笑个不停,她嘲弄的说道:
“我们这儿称呼大姐、你这水猫儿!还水里猫儿呢!”
女司机强忍住笑发动了汽车,这时,车窗外一辆黑色路虎呼啸着飞驰而过,沿着急救车离去的方向紧追不舍。
“好了,两位大哥要去哪?”
女司机收住笑声回过头来对着面色尴尬的藤田问道。
“竹林园7栋301号,大姐,请快一些!”
“你学的还挺快嘛!”
女司机接过小贩从车窗递进来的早点,随手付了钱,然后回过头来对藤田说道:
“我也会两句阿富汗的方言,辣的不辣的!怎样?象不?咯咯…”
计程车一溜烟的开走了,一路带走了女司机的笑声。
望着远去的计程车,卖早点的小贩赌气的把钱丢到钱箱里,嘴上嘟囔着:
“现在连拉胶皮的都用女的了,男的还能干啥?”
15.4.6
T市环城公路
05:55
由于路虎在超越急救车时的速度过猛,所以,当它拦下那辆急急返程的急救车的时候,它几乎是硬生生的直接楔进了急救车前进方向的道路中央,致使急救车的司机在情急之下只好猛踩刹车,车体侧向横着漂移出五米多远,险一险就撞上了路边那高大灯杆的基座。
司机气急败坏的跳下车来,他用力的甩上车门,咬牙切齿的直奔着路虎里的舒展而去。一清早以来,连续不断的烦心事早就憋闷在他的胸腔里了,这会儿就等着一个出口好发泄呢!路虎的拦腰一切,正好给了这个急救车司机一个机会,好似浇满了汽油的干柴,只差这粒火星儿点燃它了。
眼看着一场酣畅淋漓的狂卷滥骂就要开始的时候,不料,让司机积满心头的怒气未减反添,这让他把准备好的一连串的脏话,生生堵在了喉咙里,直憋得他满脸通红,两眼翻白,表情僵硬的呆立在了那里。
原来,当急救车司机怒气冲冲的来到路虎车前的时候,一张嵌在黑色皮夹中的银色徽章探出车窗来。看着上面银光闪闪的国徽,司机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满腔的怒火瞬间便降到了冰点,他知趣的退到了一边,悻悻的看着舒展从车里从容的走出来。
舒展收起证件,看也不看那个司机,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辆打斜停靠路边的急救车上了。
“车上拉的什么人?”
舒展一边警惕的注视着急救车,一边探手身后,嘴上则轻声的问着。此刻的舒展早已将“老帅”在电话里的警告丢在了脑后,他心里惦记着的就只有荆轩的安危了。
看着来人手中沉甸甸的瓦尔特P99,司机的脸色大变,眼神中流露出异常惶恐的神色来,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惹了什么祸,竟然招来了特情,还掏了枪!他连忙结结巴巴的说道:
“没,没什么人!”
“你说什么?”
司机的话让舒展的心猛得一沉,他的语气突然之间变得严厉起来,虽然他的目光仍旧紧盯着救护车,但话语之中透出的寒气,足以逼得那人胆寒了。他很担心司机所讲的是句真话,那将意味着自己的判断出现了错误,而那将是因他而起的严重后果。
“真…真的,没别的人。”
在舒展的逼问之下,急救车司机说话时已经变得结结巴巴的了,但他丝毫也不敢怠慢的补充了一句,生怕惹恼了这个拿枪的人。可听这家伙如此一说,舒展顿时觉得空气变得稀薄了,甚至感到一丝的胸闷憋气起来,他跟着又追问了一句。
“车上都有什么人?快说!”
“只…只有两名医生,再就是我,没别人了。”
司机急于把问题解释清楚,所以特意着重的补充了一句。终于,舒展的心里咯噔一下,但不是落在了平地,而是跌落了无底的深渊之中。一种不祥的预感开始在他的心头蔓延开来。
他想,果真这一次是自己判断错了?荆轩仍旧留在酒店里?果真是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与近在咫尺的目标失之交臂?哦!老兄啊!你真的是衰到家了呀!
听了急救车司机的话,舒展不由得急出一身冷汗来,这几个小时里发生的一切归结到此刻,已经全都变成了灰色。灰色的言语,灰色的经历,灰色的心情,灰色的记忆,灰色的…
舒展不是一个容易受到情绪左右的人,即使是在国外工作环境最为恶劣的情况下,他也没有像现在这么失落过,而今的境况与以往不同,他的挫折感主要来自于自己的身后,来自于组织的内部,这让他一时失措,难以把持。
但是,这种情绪只在他的心里停留了片刻,另一个声音便被唤醒了。且慢!千万不要漏掉任何一个重要的环节,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舒展焦急的情绪才冒出头来,便立即被自己叫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