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
暗云低沉,池水死寂,这是一个不详的yin天。乌鸦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在大风里哑哑吵嚷,成群结队地盘旋不去。
陆家是阆州赫赫有名的府邸,祖上数代在朝为官,向来连县官也要巴结。这回出了命案,官府专程派人看过,发现死的只是一个签下卖身契的侍nv,便自作主张地决定替陆家掩盖,将尸体裹好带回去,说是要验尸细查,实际上,大抵不会再给什么回音了。
陆桓城送走了衙役与仵作,坐在正厅的椅子上,疲累地扶额休息。
他已经很久没那么累过。
自从认出了夹竹桃,他不断地想起那一床来由不明的花瓣,像鬼魅,像最烈的毒,一点一点渗入心脏,把陆桓城shen埋在最底层的惨痛回忆一幕幕挖出,染成鲜红的血色。悼词、挽联、棺材、白布,宁儿的脸,父亲的脸,祖父祖M_的脸,每一张死气沉沉的尸面,都淹没在浓稠的血浆里。
陆桓城几乎要撑不住。
从前一直是他照顾着晏琛,安we_i着晏琛,眼下他才第一次_gan受到,自己在脆弱的时候,究竟有多么需要晏琛的陪伴。
他回到藕花小苑的时候,晏琛已经起了床,正坐在窗畔的卧榻上翘首盼他。见他回来,急忙扶着小案、撑yao起身,步履蹒跚地过来迎接他。
晏琛今天穿得很好看,浅青的春袄,袄上绣几片疏落的竹叶,怎么看怎么相
衬。
陆桓城微微愣住,竟然_gan到诧异。
他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这样的晏琛了,甚至都快忘记晏琛没有怀孕时,其实一直是相当好看的,就像早春的一株秀竹,或者shen秋的一杆芦苇。但凡他买的_yi裳,晏琛从来不挑不拣,欢喜雀跃地穿在身上,无论素淡鲜Yan,总是一个漂亮的少年郎。
从什么时候起,晏琛慢慢发生了变化?
变得这样_yi着素寡,安静而温顺,活泼的神采随着日益不灵便的body一同褪去,眉宇间多了不能言说的忧愁,淡淡的,好似暮春晚雨里一抹不甚明朗的天色。
自从有了孩子,陆桓城每一天都陪着晏琛,看着他腹中孕育的生命逐渐长大。晏琛的body发生着无数细小的变化,微不足道,却又积沙成塔。漫长的数月过去,枕边的少年究竟被孩子改变了多少,陆桓城竟然一次也没有注意到。
所谓的习惯成自然,原来是最无情的一句话。
陆桓城依稀记起,自从jin_ru四月,晏琛就再没换过_yi衫样式了。他本就不剩几件He身的_yi裳可以穿,便总拿千篇一律的白底宽袄凑He,大抵是觉得自己臃肿的body已经不再值得认真装扮,于是连撒娇也一并省去了,随意用布料裹一裹,勉强度日,没开口向陆桓城讨过一件新_yi裳。
难得一件浅青的春袄,也被长久地压在箱底,从未拿出来穿过。
陆桓城问自己,晏琛跟了他半年多,可曾向他要过哪怕一样值钱的东西么?
没有,一次也没有。
晏琛好像是不需要那些的,他的眼神从不被琳琅满目的货品点亮,永远给什么拿什么,缺了不闹,少了不讨。就算看过了熠熠生辉的珍宝,那淡泊的y_u求里也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他眼中的每一缕光芒,或亮或淡,只落在陆桓城身上。
陆桓城张开双臂,把晏琛满满地抱在怀里,闭上眼睛,埋头细嗅他幽淡的体香。
抱得那么紧,抱了那么久。
**却总嫌不够。
他亲吻晏琛的额心,温柔地问:“阿琛今天穿得这么漂亮,头发也梳齐了,是要做什么?”
晏琛握拳捶了他一下,眉眼仍是笑盈盈的:“你忘记啦?我们之前说好了,今天,你要带我去拜见M_亲的。”
陆桓城的表情僵住,渐渐就笑不出来了。
他忘记了。
被早晨的命案一搅He,他彻底忘了还有如此重要的一桩事。
但是,眼下他怎能带晏琛出去?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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