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句废话。宋之和问出口后就反应过来，又笑笑说：“那可真是不多见。”

他似乎没放在心上，吃完饭与胡姨道了别便也打算离开。

“之和。”胡姨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追了两步，“晏铭说让你开他的车走，巴赫过来的时候开了车。”

宋之和回到市区的公寓后也有九点钟了，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觉得身体反劲儿一样更加疲惫。

他在chuáng上躺了几分钟，刚要睡着手机便响了起来。

宋之和侧头看了眼来电显示，又逃避地背过身去，仿佛不看就能不接，电话那头的人就从来没出现。但他的试图逃避三年来从未成功过，这次显然也没有用处——电话自动挂断了一秒又响起来，大有很执着的意思。宋之和无力地按开了免提，先发制人道：“叶嘉，我说到就会做到，你不用一直打来。”

那边是经过电流传输有些失真的声音，但带着粤语口音的不屑倒是传达得很好：“看你办得不顺利，我帮帮你？”

宋之和从chuáng上坐起来。

他没穿下装，阳光从窗帘的缝隙溜进房间，把宋之和大腿内侧的一块疤痕照得发亮。

“不用帮了。”宋之和说，“我已经联系好了国外的学校，毕业就会离开，你不要再找我。”

那人穷追不舍：“还有那么久，谁知道你会不会乖乖滚蛋？”

宋之和觉得茫然，茫然中似乎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苦，大概是肉体的不适对jīng神也造成了重大影响。但他还是保持了冷静——表面上来说。

“我会走。”他说，“我毕业，顺顺利利地离开，你顺顺利利地进来。如果你一直bī我，我不知道我会做什么让大家都不高兴的事情。劝你不要这样。而且你已经答应我让我留到毕业，现在是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提醒你一下，让你不要忘了。反正不是来让你好过的。”那人似乎很愉悦地笑了一下，宋之和没听清，不过也不太想去仔细分辨那些让自己不快的情绪。

“…而且你走了，他去找你怎么办？出个国又不是天涯海角，你以为这样我就满意了？”

“他不会的，之前答应你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宋之和觉得喉咙有些gān，他穿上拖鞋，迫切地想喝点水，“我是什么东西我想你比我清楚。”

那人沉默了一下，把通话切断了。

宋之和到厨房外面的冰箱里拿了瓶已经喝了一半的可乐。气已经没有那么足，倒有点像他的勇气：不温不火，偶尔冒出来却又很快消弭。

喝了两口，温热的水液顺着他的下巴滴了下来。

第2章

假如给宋之和一个选择的机会，他仍然会爱上谈晏铭。假如谈晏铭也爱他，这个故事就有了美好的结局。他总是这么想，有时候想得很疲惫。因为怀抱着期待的等待很容易让人疲惫，尤其当他已经拿理智预知了结局的时候。

谈晏铭爱不爱叶嘉，这个问题他也想了很多次。宋之和认为答案可能是不爱，他觉得谈晏铭不会爱任何人。这个想法让他轻松很多，因为他实在难以接受谈晏铭会温柔地对待一个别的人，更别说爱上谁。

他也偶尔想起第一次见到谈晏铭并且爱上他的时候。

大学校园夏日的露天球场，篮球飞来飞去，撞在地上和篮筐上面砰砰作响。宋之和背着书包沿着边走过去的时候一只篮球旋转着落向他，面前一个男生叫着“小心”向他跑来。他下意识往后一躲，篮球在他身边落地，风在此刻毫无预兆地chuī起，把宋之和头上地棒球帽chuī向身后。

这一刻不管怎么说都有些命中注定的意味。宋之和转过身，看到那盏被风操纵了的帽子轻轻落进了一个人的怀里。接近傍晚的金红色阳光似乎在这一刻过于辉煌，它的普照将一切的平淡变得盛大，将那个接帽手的身形镀上了一层神圣而悲剧的光芒。

宋之和在日后的很多个无眠的夜里都由那日的阳光生起暗恨，有时候他恨不得自己是个女孩，这样就使那遭至爱情的光变得名正言顺了起来——名正言顺地在làng漫的邂逅里爱上一个男孩。

可宋之和不是，他不是女孩，那毫无因由而升起的爱恋（或许可以算作一见钟情）总归只能在角落里受cháo。

接帽手皱了下眉头（那眉头也在光里变得金灿灿的），拿起怀里的帽子反扣在宋之和的头上。

“头发这么长。”宋之和第一次听到谈晏铭的声音，饱和度过高的声音总是会显得不太愉快，“你是男是女？”

宋之和一时之间无比感谢母亲固执为他留起的长发，内心几乎要感动落泪了。“谢谢。”他听到自己说，在如雷的心跳声中显得细若蚊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