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淑童看到郑宏途的报告后,如获至宝,跑到电镀车间拿给温丽艳看。杨淑童本以为这回有了说服温丽艳的契机了,可温丽艳对郑宏途写的那报告根本就不感兴趣,只扫了一眼就丢到一边,用不屑的口气对杨淑童说:“就为这东西你用得着亲自跑一趟吗,这东西你叫手下人送来就是了嘛。”温丽艳接着问杨淑童:“你那帮手下是不是又为难你了。”
杨淑童应付说:下属对她工作很支持,只是在工作上有些意见上的分歧,这应该是很正常的。
温丽艳又用长辈关怀晚辈的口气对杨淑童说:“我还不知道那些人,你们部门的那些人,那个是省油的灯,他们看你人老实,性格好,不欺负你才怪呢。以后他们再不听你的话,你告诉我,我帮你整治他们。”
杨淑童听得出,温丽艳这话里带着对她的轻视,但她拿温丽艳这种人又无可奈何,杨淑童身为美国mba,自然是见过一些世面的,但是她的见识只能应付和她一样的高素质的人,遇到温丽艳这号工头出生生产车间的主管就捉襟见肘了。
杨淑童不会像李凤巧那样的耍手腕,使手段,她只会坦诚相见地跟温丽艳讲道理,杨淑童不厌其烦地给温丽艳大讲一通建立培训机制对企业长远发展的重大意义。
温丽艳听得很不耐烦,打断杨淑童的话:“我说小姑娘,你不会觉得我们这些人都是没有见识的乡下人吧。这里可是上海呀,咱们这一带的工厂,整天都能接到推销mba课程的传真呀,电话之类的。可没有那个厂愿意派人去学呢,如果那玩意真对企业有用的话,那个厂也不会舍不得花点学费去学的。”
杨淑童说:“我懂你的意思,你是觉得我在纸上谈兵。是的,理论与实际是有距离。但我觉得企业建立完善培训机制总是没有错的,据我了解到的情况是:我们厂的员工因为觉得在企业学不到东西,而感觉不到在企业会有什么好的前程,这样一来,他们就缺乏在企业长期工作下去的信心,便选择了跳槽。而我们企业过多的考虑眼前的利益,不愿意在人才培养上投入资源,其结果只会是——”
温丽艳又不耐烦地打断了杨淑童的话:“我说小姑娘呀,我在这个厂工作都快十年了,你都能明白的道理,我怎么会不明白呢。我们厂没有完善的培训体系,那是因为有很多难言之隐的嘛。”
杨淑童正要问温丽艳有何难言之隐,猛然办公室的门被人撞开了,一位老工人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杨淑童被这位突如其来者吓了一跳,她那里知道,这车间里的工人的素质与她部门里的白领可是大不同的,这帮人根本没有养成敲门的习惯,进领导的办公室就像进厕所一般的随便。
这位工人是来向温丽艳来汇报工作的,原来车间出了紧急状况,那人要温丽艳马上去处理。
温丽艳向杨淑童致歉说:“我这事情多,我得马上去车间,你那事要是不急的话,咱们以后再说吧;你要是急得话,那咱们在车间里谈好了。”
李凤巧做我们部门主管时,也曾经遇到同样的情况,有次李凤巧正与顾锐克谈工作,就有位工人跑来打扰他们,当时李凤巧毫不客气把那工人骂了回去。杨淑童可没有勇气去骂那老工人,她反而觉得是自己影响到了人家生产车间的工作。
但杨淑童也不觉得自己的事情就不重要,可她又不肯跟温丽艳到车间里去谈,因为车间里的环境太恶劣的,杨淑童可不愿意为了工作而损害身体,人家考虑的很长远,人家还要留着健康身体做本钱,以便将来做大事呢。
温丽艳到了车间,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情后。她立刻将郑宏途找来训斥了一顿:“是谁要你写报告到处告状的,你有什么想法就不能对我讲吗?你信不过我,倒信得过那些人。”温丽艳说完这番话后,大概忽然想起来了,郑宏途曾经多次向她提过建议,是她自己不重视。温丽艳便不等郑回答接着说:“你既然不信任我,我也没有道理再信任你,你在我这儿干得不顺,那你可以换个地方嘛,现在铸造车间可正缺人呢。”
铸造车间的工作环境是何等的恶劣,我前面已经交待的够清楚了。不过温丽艳提铸造车间,只是想吓唬一下郑宏途,她与郑宏途并无深仇大恨,还不至于要那样整治他。可是郑宏途却不吃温丽艳的吓唬,他向温丽艳表态说:“只要能发挥出我的才能,到哪里工作都可以。”
温丽艳被郑宏途一句话噎得气嚷道:“你要是我亲弟弟,我早就两巴掌忽死你了。你当人家铸造车间真愿意要你呀,你当你真有什么才能呢,你这样的人到人家那儿能有什么用?你就说说吧,你在我这里又做些什么,学到了什么?”
郑宏途一本正经的坦诚相告道:“我做得是清洗工件的工作,这工作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所以我也没有学到什么东西。”
“谁给你说清洗工件的工作没有技术含量?我问你,清洗工件的目前是什么?”
“当然是清洗掉工件上的脏东西了。”
“那你就说说这工件上脏东西都有什么,分为几个种类。”
“这个——”郑宏途这下无言以对了。
温丽艳训斥起郑宏途可更有气势了:“你们这些大学生总说我给你们安排的工作没有技术含量,其实技术的东西就藏在工作里,你可别觉得这些细枝未结的东西就不是技术了,这不光是技术,而且还是你在书本上学不到的技术。你们这些大学生呀,读书读惯了的,就知道啃书本学理论。要论起讲理论来,咱们厂学化工专业大学生那个都比我能讲,可光能讲有什么用,能讲不等于能解决问题呀。你知道解决问题靠什么吗,很多时候就是靠那些书本上学不到细枝未结的东西,这些看起来不起眼的东西,往往会在生产中造成大的问题……”
郑宏途是个很能说的人,可一讲到技术问题,他就没话说了。郑宏途无话可说了,温丽艳却有得是话要对郑宏途说,她接着训斥郑宏途说:“你以为我安排你清洗工件是有意给你刁难吗,你以为我们没有培训机制呀,你现在做的工作,就是在进行培训,而且是切合实际的培训。”
郑宏途还是没有完全被温丽艳说服,他辩解说:“我承认我忽视了在工作中学习提升自己。我不能接受的只是:在我们企业里上下级之间太缺乏沟通了,如果我们以后都能像这样沟通就好了。”
温丽艳表达说:“你以后有什么想法就直接告诉我好了,我又没有不让你讲话。你们这些人当我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吗,明明是你们太自以为是,看不起我这个没有学历的课长,觉得我没有你们有见识,结果你们什么事情还没搞清楚就开始乱挑毛病了,如果你们的建议真是有建设性的,我那儿有不重视的道理。”
郑宏途把温丽艳的话完全当真了,没过几天还真给温丽艳提了一大堆建议,这回郑宏途准备的还很充分,把车间里许多大学生想法进行了归纳总结,并打印成了文件郑重其事的交给温丽艳审阅。温丽艳还是很不感兴趣,并冷嘲热讽说:“你们这些大学生做起事情来不行,写起报告来倒起劲的很,现在有句时髦的话叫做: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可我倒觉得,你们现在的大学生里整天空想的人太多了,能踏踏实实的做点实事的人太少了。”
郑宏途正想分辨几句,温丽艳却给他说话的机会,不耐烦地搪塞他说:“行了,行了,有什么意见和建议,咱们以后别私下里叽咕,要谈咱们可以在会上谈嘛,大家也可以评判评判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