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还是上夜班，江小宛下班以后又逗留在办公室里上网。瞧见她，我有些来气，她这是在蔑视我的权威呀。她自以为昨天向我一番倾述衷肠，就把我给搞定了，就能让我服服帖帖受她的摆布了。我当然不能让她看贱我了，我便对她态度如初，公事公办地提醒她：除加班以外，员工下班以后不得在厂里逗留。

没想到江小宛这回倒没有恳求我，而是二话没说，起身收拾起东西来了：“那好，我这就走。”

我到慌了，赶忙拦住江小宛，陪笑道：“你看你，我开句玩笑，你就当真了，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江小宛倒叫起真来了：“我得尊重你的工作，更得遵守厂里的制度，总不能让你太难做呀。”

我讨好道：“我没什么难做的，这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嘛。我又不是机器人，总不能不通人情吧。”

江小宛这才停止了收拾东西，对我说：“那好，那我就再待一会儿。”江小宛说罢，接茬又上起网来了，过了一阵她瞟了我一眼，诧异道：“哎，你怎么还待在这儿呀，你去忙你的去呀。”

我便告诉江小宛：我要留下来看会书。

江小宛不满道：“你怎么可以待在办公室里呢，你现在应该在车间里检查纪律呀。”

我满不在乎地说：“你当我是那姓郑的，我用得着那么认真嘛。”

“你就是这样工作的呀，你这人的素质还真是差劲。”

听江小宛这样评价我，我本来想回击她一句：“你素质也高不到那儿去。”但转念一想，这样斗嘴，非跟她吵起来不可，便轻描淡写地说：“什么叫素质低呀，大家都是一般人，都难免会有私心杂念嘛。”

江小宛轻蔑地白了我一眼说：“你这人可真让人恶心，你要非待在这儿，那我就走。”说着又收拾起东西来了。

江小宛这般态度的待我，可太伤我的自尊心了，我有些恼火了：“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呀，就这么见不得我呀。你昨天还找我倾述衷肠呢，今天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我昨天找你又怎么样，你以为我是喜欢你。实话告诉你吧，昨天夜里我出去散步，外面太黑了，我一个人有些怕，只想找个人来壮一下胆。我也没想要跟你说什么，是你自己死皮赖脸不肯走，纠缠着我盘根问底的。”

“我稀罕问你呀，稀罕要知道你那些事儿呀。”

“我本来就没想要跟你说那些的。”江小宛辩解到这儿时，忽然语气低沉下来，很无奈地说：“不过我也确实是，我昨天才发现，我心里不舒服的时候，在这儿，还真是一个可聊天的朋友都没有。我周围有的，尽是些像你这样的烂人。”

我没好气地说：“那你把你家的那些事情告诉我这样的烂人，是不是后悔了，那可都是你的隐私呀。”

“其实你知道了也没什么，反正过两天我就辞职，以后谁也见不得谁了。”

看江小宛的神情完全是认真的，我这又着慌了，便赶忙劝她：“你怎么还惦记着要回去呢，我昨夜里劝你，给你说了那么多都白说了。”

江小宛不屑地说：“像你这种道德水准人的建议，我怎么能信呢。”

“好好好，随你怎么评价我吧。我的一面之词，你信不过的话，那你也可以再听听别人的意见嘛。”

江小宛思量一阵说：“你这话说的倒是有点道理，做人可真难，遇到这种事儿，我是该多方面的听取一下意见。不能光要听你这种素质低的人的意见，也该再找个素质高的人问一问，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我提醒江小宛说：“你还真要把你家里那些事儿到处向人宣扬呀，你也不想一想：那样的话，别人会怎么看你。”

我这个提示，江小宛又听进去了，她虚心向我求教说：“你说的倒也是，那你说，我该怎么问人呢？”

“你可以编故事嘛。你可以这样说：‘我有个同学，她妈有病，需要她放弃事业回去侍候，她拿不定主意，让我给她拿主意。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这样你就可以向大家意见：遇到这种事情到底该怎么办好。这不就行了。”

“唉，还非得绕那么大的弯子呀，这跟人交流还要费这么大的劲呀。那好，那我明天就照你说的，去问问郑宏途。”

“啊，那姓郑就是你心目中素质高的人呀，你听他那书呆子的意见，还不如直接去看四书五经呢。”

江小宛说：“当然我也不会只听他的意见。我也会再找个素质一般的人问问，比如我还可以听听尹明昊的意见，几种类型人的意见我都得听听呀。”

“啊，你怎么跟那姓尹的又——”我换了一口气接着说：“好好好，你行，说来说去，你还是看不起我呀。你说几种类型人的意见你都要听一听，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把我定位到那一类人里了，你是不是把郑宏途定位成素质高的人了；把尹明昊定位成素质一般的人了；那你倒是把我定位成什么人了，你是不是把我定位人渣了。”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自己要那样理解的。我可没把你想的那么坏。”江小宛接着说：“我多交往些人，你又有什么好想不开的，我在这儿人生地不熟，总该多结交些人嘛，我总不能只跟你一个人交往吧。”

“你要多结交人，那你也应该多结交些女的呀，干嘛尽结交些男的呀？”

“这又有什么不对了？”

“这当然不对了，你就不该那么相信男的，男人是不能相信的。”

“照你这么说，我也不能相信你了。你可是个男的哦。”

“哎呀，正因为我是男的，我才最了解男人呢，男人最不是什么好东西了，男人跟你交往，绝对是对你有所图的，你可别上他们的当，男人基本都是伪君子。有几个男人会像我似的，在你面前一点不伪装自己。”

江小宛不耐烦地说：“好了，我知道了，我也不是那么好蒙的。”

“我看呀，我的话你还是没有听进去，你别觉得你就能把男人看透了，像你这种女孩，在男人面前过分自信了，你可能在学校的时候就有一帮男生宠着你。可你别忘了，学校可跟社会不同，学校里的那是男生，可社会那是——”

“哎呀，你行了吧，你怎么跟我妈似的，一唠叨就没完了，我最讨厌男人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