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情势发生了变化,第一个变化,除了我们部门还在加班以外,其他办公室人员,包括干部都下班了,我们在工作上别想获得其他部门及上级领导的支持了;第二个变化,我们部门多了一个人,夜班检查纪律的郑宏途可以加入我们的行列了。但多的这个人不但没有用,反而有害。郑宏途明确抗拒有关劳工协议的工作,他认为限时让员工在新员工守则上签字的作法是不对的,是不尊重员工人权。李凤巧说:“这工作对不对,不该是我们讨论事情,厂领导已经决定这样做了,我们执行就是了。”
郑宏途回应说:“不管是谁决定要做的工作,我们都应该首先辩明是非,而不能只是一味的趋炎附势。”
李凤巧火了,但她没有呵斥郑宏途,只是冷冷地对他说:“你可以下班了。”
李凤巧一生气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了,她已经不是部门主管了,已经没有资格安排郑宏途的工作了,好在张淑芬没有计较这个,顺着李凤巧意思安排郑宏途说:“小郑,今天晚上有我们这么多人在,你也就不用检查劳动纪律了,你就早些回去吧。”
郑宏途一走,李凤巧用略带威胁口气问我们部门里的其他人:“还有没有人觉得我们这工作是不该做的,是不正义的。要有的话你尽早给我站出来,别到时候给我临阵做了叛徒。”
大家没人支声,李凤巧便开始布置下一步工作了。李凤巧这一布置完工作,大家开始发牢骚了,但不是像郑宏途似的,认为这工作侵犯了人权。而是觉得李凤巧这工作布置的有问题,厂领导只要求我们解决铸造车间员工的签字问题,可是李凤巧却要求我们把全厂各车间工人的签字问题都解决掉。
楼主估计李凤巧这样做就是想向林儒成邀功,林儒成可是要求全厂员工明天早晨以前全都要签字的,就算我们能搞定铸造车间的所以工人,因为其他车间的管理人员都是上白班的,凭明天早晨那点时间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搞定本车间的员工的。当然其他车间的工人没有及时签字主要责任不在我们部门,但负责这份工作毕竟是李凤巧呀。
林儒成这个人可是一向把自己当成大将军看的,可他下达的将令总是屡屡被手下人给打了折扣,或者干脆没有执行。他头一次下令:开除所有上班时间睡觉的员工,结果只开除了一小部分人;后来他又下令开除所有闹事员工,结果一个也没开除的了;这次他又下令所有员工必须在明天早晨之前都在劳工协议上签字,他这道命令再被打折扣,他该多窝火呀,那里还有大将军号令如山的感觉呀。我想李凤巧对林儒成的这个心思是很清楚的,如果她李凤巧能使全体员工在明天早晨前全都签字,那林儒成定然会觉得李凤巧的执行力比其他干部强。
李凤巧想法虽好,但根本没法实现。因为生产部门的干部都下班了,没有人能组织工人来我们部门谈话了,各生产车间最大的官只是领班,那些领班根本就不听从我们部门的调遣。李凤巧不甘心就这么作罢,要求我们下车间直接跟工人谈话。我们部门的人一听要下车间,各个怨声载道的。这个说:“到车间去太费时间了,我不能加班加的太晚了,我住在普陀区的,晚上九点以后就没有到市区的公交车了。”
那个说:“到了车间里,那帮工人可就不像白天那么好组织了。这些人白天和晚上完全是两样的。”
李凤巧当然不会因为大家反对就收回成命:“你们怎么就只会在办公室里工作,离了办公室就什么也做不了了。还有,工人天天都加班,我们加一天班就受不了了。我看我们有些人真是把自己太当回事儿了,还以为自己真是什么不得的白领呢。”
我被安排去加班车间,这个车间的工人和其他车间不大一样,因为加工车间都是数控设备,这个车间的工人大部分都是高中专学历。学历高的人,按理说应该是懂道理,好沟通一些的。不过不管那个车间的工人,在白天有领导在的情况下和晚上没有领导的情况下表现的肯定是不一样的。
夜班车间里最大的官就是领班了,这天晚上当班领班本来应该是上海籍员工齐保盈,可是那姓齐的上海人请假了,具体负责的就换成了副领班安徽人文长岭,这个文长岭也是顾锐克处理群体事件时找个帮忙的其中一个员工。在我印象中,他对劳工协议也是有抵触情绪的,不过文长岭对我说话还是很客气的。他告诉我无法招集工人在劳工协议上签字,这事儿他做不了主,因为他们课长顾锐克已经在这件事情上有指示了,他得听本车间领导的,不可能听命于我们部门的。
文长岭这样说倒是一点也没有骗我,原来前天劳工协议刚发到工人手里那段时间,当时加工车间的工人也因此议论纷纷,无心工作了。顾锐克得到汇报后,立刻把领班及线组长叫到办公室训话说:“叫你们来,我只讲一件事情,就是这个员工守则的事情。你们有些人在议论这个,可以议论,但是上班时间绝对不行,要议论回去议论,我给你们三天时间去议论。如果有人对这个有意见,可以,可以有意见。按照我们厂的规定,可以申述,但必须逐级申述,逐级申述的意思懂吗?就是我们车间的工人必须先向我申述,如果跟我谈不通,再向生产部周经理申述,如果还谈不通,直接向人事行政部申述,听明白了吗?听明白就好,把我的话传达下去。----小吴,辛苦你一下,把我刚才说的写到板报上去,晚上传达到夜班。——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要是没有其他事了,散会!”
文长岭以及加工车间的其他工人都只愿听命于顾锐克,我再多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不过我并没有马上就回去向李凤巧、张淑芬汇报情况,这么快就回去,这领导准会觉得我工作不认真。正好我那房东老梁是在这个班上上班的,我就跟他聊了有将近两小时闲天,这才回去汇报。
这时李凤巧派到其他几个车间的那些人大部分都回来,个个都是毫无收获,回来就大念苦经,大告了一通下面工人的状,说车间里的工人都串通好了,开始抵制在劳工协议上签字,而且其他车间的工人都在攀加工车间,那些工人都在说:“加工车间还没有一个人签字呢,凭什么让我们签。”
听他们这么说,显然这加工车间已经成了众矢之的了。我便添油加醋的把加工车间的情况汇报的很严重,我对李凤巧、张淑芬说:我一去加工车间就受到车间里工人的围攻,工人对劳工议论很不满,还骂我是厂领导的走狗,有些人甚至还要动手打我。李凤巧听到这儿打断我说:“还反了他们了,那些人的名字你都记下来没有。你是检查纪律的,该怎么处罚,你就怎么处罚。”
我这才意识到吹得过头了,赶紧补救说:“不过大部分工人还是很理性的,我跟他们苦口婆心讲道理,最后他们总算是冷静下来了。不过他们还是不愿意签字。”我把顾锐克做出的决定告之了她们。
李凤巧立时就火了:“谁允许顾锐克让工人讨论三天的,顾锐克做这样的决定跟谁商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