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回家？”s云首先打开了话匣子，用双手抱着婴儿左右轻轻地晃着身体。婴儿躺在s云的怀里沉浸在甜美安然的梦乡里，婴儿的爸爸手里攥着一串钥匙，站在s云的身后。

“嗯，对回家，这是你孩子啊？几个月了？”

“对，我女儿岩岩，四个月了。这是我老公洪亮”s云的老公冲我微笑地点点头。

“哦，挺好，真不错。你老公脑门确实挺亮”我笑着说道，洪亮的脑门很鼓，头发立着，露出很大一块额头，就跟电视上寿星的额头样，一个大仙桃扣在脑门上，太阳一照，锃光瓦亮的，刺眼。

“你坐我们的车回去吧，我今天回娘家”s云热情的说道。

“额，好吧，太麻烦你们了”我不知所措，不知道说什么好。s云这么热情，也不好拒绝，就随口答应了。

“不麻烦，真好顺路，路上还能聊会天解解闷。”

他们在前边走，带着我来到一辆宝马轿车旁边，然后指了指旁边的一辆面包车说“你先上去吧，我买点水”

“哦，好”我坐在车里，不禁感慨：真不错，人家结了婚有了孩子还买了车，一家三口，幸福啊。

几分钟后，s云回来了，我给她开门，用手一拉车门，车门把手掉下来了，攥着车把手，心里很尴尬，第一次坐人家车，就给人搞坏了。

s云说“没事没事，洪亮，你上次买的那个强力胶不结实，又掉下来了。”

“哦，下次买结实的再粘上吧”

汽车发动了，洪亮开车我放心，脑门这么亮，对面司机肯定能看到。

而我跟s云在后面聊起了天。

s云在济南一所大专院校毕业后在一家公司做会计，跟老公洪亮是大学同学。两人大学毕业后就计划买房子结婚，可计划终究是计划，三十几万的首付可不是小数目，而且还要还20年的贷款，在这种压力下，无奈两人结完婚就回老家了，现在有了孩子，s云也不上班了，做了全职妈妈，整天和村里的老头老太太打交道，家里靠洪亮一人上班挣钱，日子不好过。

s云向我抱怨她嫁到了破山村里，上山费牛劲，下山刹不住，出行不方便。还说村里有人骑车摔到山沟里死掉了，夏天又热蚊子也多，各种不好。

洪亮听到s云的抱怨，心里不乐意反驳说他老家是济南的后花园，国家特批的山林保护区，山清水秀，风水宝地。

当昔日的卿卿我我碰到了柴米油盐，打情骂俏就变成了你埋我怨。眼看两人愈吵愈烈，我赶紧从中调解：“s云，你这不错了，离济南这么近，上班什么的多方便，到时候国家拆迁，你这补偿多少钱啊，你直接就成了富婆了。你看咱们同学wq，嫁到山西住窑洞去了，整个房子就两个窗户，黑乎乎的整天像挖地道的，院子都是用泥巴糊的墙，出门就是沙尘暴，一年洗不了几回澡，身上的泥都赶上盔甲了，刀枪不入啊，以前wq同学也就100斤，现在光身上的泥就得140斤。你这真是不错了，知足吧。

s云和洪亮被逗乐了，也停止了争吵。

s云问我：“这次回家是休假还是有事？”

“不是，回家找工作。”

“你之前不是在海上搞什么网络嘛？怎么不干了？”

不知道s云从谁那里听说的只言片语，我只听过海上打渔，在海上搞网络还真没听说过。

“不是，我是在日照，沿海城市做网络方面的工作，觉得离家太远不方便，就想着回来了。”

“哦，现在也没什么好工作，大学生找工作太难了，厨师，司机，电焊工很抢手。我是没什么出息了，大学一毕业就嫁到山村里了，现在又生了孩子，更是没发展前途了。”

“都一样，我回去也就上个班，不久也就娶个媳妇回村里住一辈子。百无用处是书生，现在想不上大学都困难，高考一结束，一堆电话打过来催着你去上大学。现在一听大学生不像是一种骄傲，倒像是一种耻辱，既花钱又浪费时间，还找不到工作。”

我们俩像是遇到了知音，都说到了对方的心坎里。

25年前，读大学几乎不用家里一分钱，还能节约出钱来补贴家用；15年前，读大学只花很少的钱，一般的家庭可以供得起；现在，读大学一些家庭要负债累累，甚至倾家荡产。25年前，考上大学就意味着有了编制吃上了皇粮，得到了能吃一辈子的铁饭碗；15年前，考上大学，就意味着跳出龙门，基本上能找到一份长久稳定的工作；现在，大学毕业，先别提能不能找到工作，能不能把读书花的本钱给赚回来，都是一个未知数。

我和s云聊起了高中的很多同学，人就喜欢背后议论别人，也罢，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说？08高考那年我没考上本科，羡慕死班里那些考上的同学了，以为他们毕了业会当上国家主席，会成为科学家，会天天吃鸡肉喝牛奶，事实证明我大错特错。s云说起了赵老虎，赵老虎是08年班里唯一一个考上211高校的，12年毕业后，赵老虎在济南一家房产公司做了销售卖房子，s云买房子时和他碰见了，赵老虎变的伶牙俐齿，尖嘴猴腮，千方百计要说通s云买房子，s云吓的再也不敢买房子了，搬回山村里住了。

我听到赵老虎混的不好，顿时心情好多了。回过头来想想自己混的，又何尝不是惨不忍睹呢？现在的日子就像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

s云说和她很好的闺蜜玲玲也结婚生子了，她脸上的黑色胎记用激光打掉了。玲玲脸上的胎记小时候很淡几乎看不出来，高中那几年我也没注意到。

“她那胎记早不长晚不长，偏偏在找对象的那几年变黑了，耽误了玲找对象，找了一个工地上开塔吊的民工，玲玲好歹也是个大学生啊，要不是胎记肯定不会找这样的。她那婆婆还嫌弃这个嫌弃那个，也不看看自己儿子几斤几两。现在玲变的可漂亮了，要不是有了孩子早和那个土老帽离婚了”s云露出对玲玲老公一脸的鄙夷。

“哦，确实委屈了玲玲。”

“还有郑杰，你好多年没见了吧，她在国家电网上班呢，是事业编，人家自己买了辆车，天天开车这里玩那里逛，可洋气了。找了个老公是中学教师也是在编的……”s云眼睛瞪的像铜铃，刚才鄙夷的目光瞬间变成了羡慕的目光。

“你怎么不考考公务员事业编什么的？”s云忽然问起我。

“我不是那块料，考不上。一百个人里录取几个，这样的馅饼砸不到我头上”

同学朋友间聊天，不知不觉总是聊到考公，考编制上，身边有个人如果考上了，他将无数次出现在人们的聊天中，大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之势。

s云的孩子睡醒了，哇哇大哭起来，s云从包里拿出奶瓶让孩子吮吸止住了哭声。她从包里拿出一块糕点递给我吃，我挥手婉拒了，对于糕点我有着难以启齿的痛楚，想起了那段经历——你的切糕我的泪。

大三那年我在学校门口买过一次切糕，从此让我对政府的少数民族政策大失所望。切糕是一种比黄金还贵重的奢侈品，切一刀美女上床，切两刀北京买房，切三刀垄断银行，切四刀盖茨叫娘。我当时看着切糕挺好看，以为很好吃就买了一小块，阿凡提先生给我要两百元，大庭广众之下就讹人，我和阿凡提先生争吵起来，那家伙拿起手中的刀，对准我脑门划了一下，阿凡提先生cf打多了？要爆我头？我很生气报警了。警察叔叔来了说政府有“两少一宽”（少抓、少捕、从宽处理）的政策，抓了也没法处理，你给他五十元吧，这次就当买教训了，以后别买了。我就这么窝囊的给了五十元，阿凡提先生把切糕递给我，我看着这块切糕越看越生气，接过切糕扔地上就走了，回想起来心里还是很难受，但和昆明遇难的同胞比起来我算是幸运多了。后来同学看我额头上这块疤痕说：多亏阿凡提的这一刀，帮你开了天眼，不然的话，你怎么能找到一份打电钻的工作？真是一派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