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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我不是这样的人,也不接受‘不情愿’的命运。所以从前,当我野心勃勃、但却又无法把握的时候,就当真地像个‘叫花子’那样流浪起来。只是我这人足够幸运,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走到了白沟的地界上(改革开放后中国农村最早的大型集贸市场之一)。

“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描述这种改变命运的时刻,但可以肯定地说,正是不顾一切要去赢得未来的决心在此成全了我。人在‘心大’的时候就有这样的好处,恶鬼见了都会低下头来,绕着你走。在一个过去比家乡还要贫穷落后的地方,我居然见到了梦寐以求的繁华景象,有生以来头一次惊喜地发现,原来建一座城市竟然可以这么方便简单。于是我留了下来,在市场里苦干了三年,然后带上赚到手的十万块钱回到家乡。我确信,凭咱的能力,一定可以干得更棒。

“我到家的那天傍晚,就将村子里几十户穷困潦倒的乡亲们招呼到场院里来,把拿在手中的十万块钱直接扔到了泥地上,然后对着一双双几乎快要爆裂出来的眼睛说,只要大家愿意跟着我干,保证三年后让在场的每家每户都能挣到十万块钱。今天的人无法想象那种激动人心的场景,可我当时的感觉,就是意识到自己拥有巨大能量,在准备不惜一切代价的当口,大步迈向了一条通向美好未来的道路。正是从这一天开始,我忽然瞧不起钱了,并打心眼儿里觉得,它们在人手中如同玩偶般的境遇实在过于可怜。于是,我向所有在场的热血沸腾的人们特别强调了一件事,即在那个令人向往的日子到来之前,每一个跟着我干的人都必须心甘情愿地做个‘穷光蛋’。

“舍得自己,然后赚大钱——就是我的经营之道。那天晚上,我就实实在在地这样干了一把,将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十万块钱公平地分摊成股份,从此与众人命运紧紧相连。现在回过头来看,虽说后来我甚至干得更好,却再没得到过类似于那一晚上的荣耀,霎那间,我完成了自己人生中最最重要的两个身份的转换,从一个农民和流浪汉,变成了企业家与现代人,虽说‘企业家’这个名称如今已不再耀眼,可作为‘现代人’的身份,依然使我倍感自豪。我们的企业也因此与众不同,除了让你印象深刻的商贸城外,方圆几十里内,还星罗棋布着近百家工厂,而这一切的一切,又都刚好是来自于从前作为股份被分掉的那十万块钱,有人据此赞美我撒下了黄金的种子,其实,他们不懂,这件事刚好表明,哪里有自豪尊严的人们,哪里有丰功伟绩的事业。”

记:“您不必再描述未来,我现在就已经清楚地看见了,而我从您这里收获的,远比事先想象的要多。能与一位现代人面对面坐在一起,听他讲述一个人人都很成功的故事,内心的愉悦之情难以言表。毕竟我们从来都不缺少‘英雄’,但即使到了今天,我也难得遇上几个‘现代’人啊!”

七十、不公正原理

(人物:贺旺生,35岁,北京人,硕士学历,演艺公司总经理。)

记:“在这个多少有点让人浮想联翩行业里,贵公司可谓慧眼独具,捧红的明星不计其数,不但因此发了大财,也在业内树立起权威。我想知道的是,你们凭什么断定某些人是天才,而另外一些人则注定一事无成——以至于为此所下的赌注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在做一桩包赚不赔的生意?”

贺:“诚如所言,我们从那些已经成名或者正在成名的男男女女身上赚到了不少的钱,同时这些了不起的大牌或准大牌们也帮我们支撑起了公司的绝大部分业务。按说是应该非常感谢他们才对。不过,要是你知道了他们当中大多数人成名前的处境,或许就会反过来催促他们来感谢我们。毕竟做‘伯乐’是件既辛苦又独特的差使,除了要发现人才外,还得负担起相应责任。为此,总要有个合同约束一下彼此的利益才行。

“即使这样,想要发现某些顶尖人才仍旧是异常困难的事情,尤其是当我们试图公正地看待什么的时候,一个活生生的‘人才’概念往往会被与其相适应的标准所取代。结果,我们发现的通常都不是人才本身,而是人才的模具。这就是为什么一些著名的歌手永远不会被音乐学院录取的原因。至少在演艺圈内,专家的地位微不足道。在这方面,专家之所以会成为少数,主要是由于他们的视角与大众的欣赏品味背离太远。

“然而,作为必须要依仗明星吃饭的人来说,我们不能像专家一样只是研究理论。换句话说,我们要发现的是人才本身,而不是他们的替代品。不过,也正是在这个地方,单纯的眼光独到还是不行的,那样只会反过来意味着我们完全没有标准,据此发现人才,便无异于大海里捞针。所以,没有标准不行,照搬标准也不行,这个左也不行、右也不是的情形,最后反倒成为我们衡量天才的一个主要指标。它的动态特征,从一开始就符合市场的需要,如同一般观众的情绪,也总是在近乎于失控的欢呼声中欣然接受他们的主角,其中的道理原本就是说不清楚的。

“‘说不清楚’,是我们在评价天才时经常要用到的一种说辞。它的核心概念,指的是演员(或歌手)对于舞台的感觉,无论是疯狂的形式还是温柔的形式,在亮相的一瞬间,能够快速抓住观众的情绪,使之随着他的疯狂而疯狂、温柔而温柔。这就是说,他不仅仅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同时还能够控制与他有关或者无关的观众的情绪。为此,他所要表达的信息必须极具感召力量,台下的每一位观众都将因此身不由己地发现它们,并迅速捕获为相关的解读。

“对于这样一类人物,我个人倾向于称其为‘信息外泄’型明星——同样是我们在评价天才时经常用到的一种说辞;有时,我也将他们比喻为‘鸡蛋不等同于鸡蛋’,意思是说事物不能一方面等同于自身,另一方面又刚好能够为人注目(与众不同)。其中的道理是这样的,假如一只鸡蛋刚好等同于一只鸡蛋的话,则它作为一种商品永远都不可能在市场上卖出一个好价钱,也许鸡蛋自己觉得无所谓,可是对于一个像我这样的卖鸡蛋的人说来,就有了亏本之虞。所以,我从来不需要一只真正的鸡蛋,而是需要一只刚好有别于鸡蛋的‘鸡蛋’。这就涉及到了人们平时如何捕获(这个鸡蛋的)信息并在随后解读(这个鸡蛋的)信息的方式。这样一种情形通常都可以在不公正的取向上寻获解读。

“换言之,在一个信息时代里,我们仅仅能够就‘事物等同于自身’的方式发表有限的评论,这便意味着它在透露自身信息时具有自我封闭性质。同样的道理,当我们说一个长相漂亮的人美丽时,其实是在指某人的一种属性,在他(或她)的信息中只包括了一个单独的表述。相反,当我们说一个长相一般的人显得美丽时,其实是在指某人的一种显性,在他(或她)的信息中则包括了一个复合的表述,尽管这二者在已为人知的‘美丽’的意义上是相似的,但前者在信息上更多‘封闭’自己,后者在信息上更多‘外泄’自己,相关的解读也随之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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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中国商人聊天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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