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总：有些事要干起来才知道，自建奶源不是那么简单的。还动不动就要建“万头牧场”，呵呵。咱们这脆弱的环境，根本hold不住。

我：为什么hold不住大牧场？

钱总：你看新西兰，澳大利亚，都是赶着牛一个牧场一个牧场地吃草，咱们哪有这么大的活动空间？只能把牛当鸡养，当猪养，一个栏一个栏。问题是，牛多大？鸡多大？养殖业是污染企业，牛的污染可比鸡、猪厉害多了。

我：什么污染？

钱总：一个是牛粪，一个是死牛的无害化处理。牛是反刍动物，一边吃一边拉，吃的又都是纤维质食物，所以基本吃多少拉多少，成年牛一天光粪便就20公斤，还有10公斤尿。万头奶牛，一天光尿10万公斤往哪排？直接排在河流里？要不要建个牛尿处理厂？还有20万公斤牛粪，怎么弄？牛粪含水量非常高，湿哒哒的一大坨，地掩埋吧，流汤儿，污染地下水，也污染土壤。直接焚烧吧，又得上设备。一天20万公斤牛粪，想想都恐怖。死牛的问题也是，一有瘟疫，这么密集的养殖方式马上全完蛋，死牛又不能拉到火葬场去烧，也只能就地掩埋，污染土壤啊……所以一开始他们雄心壮志要搞“万头牧场”，现在也不提了，弄个两三千头顶天儿了。

我：哦……

钱总：生乳标准这个事一出，对我们这些有牧场的企业来说，就很难办。你说，我们要不要降低标准，倒退回去？不倒退的话，你跟人家低标准产品竞争，你贵，人家便宜，老百姓就买那便宜的。倒退的话，你这些年苦心建立的管理体系就要改，等于积累的经验全部作废，还得重建质量体系……

我：那咱们怎么选择的呢？

钱总：那当然是不能倒退，我们干企业的也有追求啊。

我：对咱们经营有影响吗？

钱总：肯定有啊，想办法化解呗。全行业都在探索，也确实出成果。比如奶源问题，咬牙自建，折腾了一圈，至少最后证明了一件事咱们国家的生乳生产，实在没有竞争力，不如从澳洲进口大包粉……哈哈哈哈哈。所以现在大家都用大包粉。

钱总：但是2010年这件事，让我们对行业很失望，竞争对手内什么也就算了，政府部门还来插手，当保护伞，没意思。

钱总：哦对了，董事长这周去北京出差，你知道吧？去部里见了领导。

钱总：这件事是保密的，我简单给你讲一下：咱们国内，所有有自己农场、自建奶源为主的企业，打算联合成立一个组织，让市场知道，这些企业的生乳质量始终是在向国际标准靠拢，而不是向落后靠拢。

钱总：但是成立组织必须有一个牵头的政府部门，董事长，当然还有其他企业的董事长，一起去向部里汇报。

钱总：不知道你昨天看出来没有，董事长心情不太好。

我：有点儿。

钱总：汇报的结果，不太令人满意吧。

我：哦……

钱总：有的时候，不是企业没追求，是环境没法儿让企业有追求，就像穿了件湿棉袄，脱了冷，穿着也冷。

我由衷地点头：是的是的。

钱总：昨天董事长跟我私下还聊呢，说现在企业大了，反而没有当初创业时候的幸福感。因为创业的时候有理想，现在反而没理想了我们最终应该干成什么样？奔哪儿使劲？没答案。

我：嗯嗯。

钱总：当然眼前的工作都要做好，我们也投资澳洲厂子，也在国内开辟新产品，搞产品创新，但这只能是局部的成功，局部的胜利。但在现在的情况下，靠我们自己老实巴交地搞经营，成为国内最大的乳品企业可能性为零。那么我们应该树立一个什么理想？

我：嗯……

莫非董事长真的想被巴菲特收购？卧槽。比没有理想更卧槽的是不切实际的理想哇钱总！

钱总：昨天你给了董事长很多启发啊。

我汗，嘴上还说着：我都是从资本的角度思考。

钱总：对，就是从资本的角度思考。企业离不开资本，应该脱离企业，上升到资本的高度重新看待自身。

钱总：现在在国内，竞争太激烈，我们这个行业是一个传统行业，市场规模就这么大，要想让公司挣钱，当然希望能有一些优质资产注入，比如乐慕。我们一开始想的是，引入乐慕这个品牌，还是在国内这一亩三分地，跟他们干，干他们。但是收购这个事，越干，想法越多你又提醒我们要明确企业战略。昨天你走了以后，对了，昨天我们是跟老赵，还有证监会的领导一起吃饭吃饭的时候我们也跟领导汇报了收购这件事放心，没有披露重要信息，但是我们得跟领导垫一句话，让领导知道我们有这个意思，等谈成了再报会里太生硬，领导也挑理接着说吃饭，我们上海风气是很开化的，领导也鼓励我们大胆想，大胆干……

我心里越听越紧张：这是要干嘛？

钱总：领导甚至鼓励我们把乐慕做成一个金控平台。

我：金融控股平台？投项目？搞资本运作？

钱总：对，先让乐慕上市，然后在美国成立一个基金，反向收购它……

我黑人问号脸？？？

钱总：这样不就把乐慕的壳，变成一个基金的壳了吗？不就成了一个金控平台了吗？以后我们可以投资，实业两翼齐飞。

我这句话马上就要冲口而出了：看把你们能的！这是哪个傻逼的主意？

但我只能说：哦哦。这个想法很新颖。

钱总：还有一个主意，你听了可能会很不高兴我们让乐慕上市，但是我们不通过投行，我们直接在美国成立一个spv，给它注入大量现金，然后让这个spv上市，上市后火速收购乐慕……这不就等于让乐慕上市了吗？

我：哦哦，spac，造壳上市。

钱总：对，就是这个名字。

我：哈哈。不错。

这不是瞎弄吗？造壳上市是给外国企业想的招儿，先弄一个壳，然后把外国企业装进去，就等于外国企业上市了绕开美国监管快速上市，但乐慕一个美国企业造踏马jb壳？！

嗯嗯，分歧太大的事不争辩。我看您还有什么幺蛾子？

钱总：当然，都是瞎聊董事长看重你，我也觉得我越来越离不开你。所以那些遥远的事咱们就不扯了，说说这次尽调。你之前老说，美国的资本市场成熟，资金成本低，我们以前没想那么多，但是经过这两个月的工作，我们觉得战略可以更大胆一点，可以定一个以“乐慕上市”为目标的五年规划，我们募一些资金，做一点事儿。

我：嗯嗯。

钱总神秘地说：你肯定不知道昨天你哪句话说的最让我们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