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价格传导到中国，反而影响大。而且也不只饲料，中国现在三大主粮全都靠进口。如果美国的小麦、玉米涨价，几个出口大国比如加拿大、澳大利亚、乌克兰，都会跟风涨价……粮食这东西，没有薄利多销四个字，反正产量就这么多，贵点是点儿。

赵总：是，现在咱们粮食全靠进口，粮食安全成了大问题。你们看新闻了吗，专家都号召老百姓吃土豆当主粮了。

我：还有这事儿？

钱总直乐：那土豆又不够吃了怎么办？再进口土豆？本来缺三大主粮，一加上土豆，好么，变成缺四大主粮了……这些专家——张嘴就来。

董事长也说：你说这事儿，说出去谁信？6亿多农民，960万平方公里的国土面积，种粮食不够吃。唉……

我：主要是人多吧。埃及有尼罗河，土地肥沃，按说应该不缺粮。但埃及是世界第一大小麦进口国——人多啊。当然，还有个机械化生产程度的问题，美国农业人口不到300万，但是撑起了全球第一农业大国。

钱总：他们也是靠补贴。

赵总：不不，这差距，不是单靠补贴能拉近的。这里头不可说的东西太多了。说实话，光说补贴你都说不过人家——人家补贴是为了产品增加竞争力，出去赚钱，你看看咱们，补贴就为了互相杀价，今年的钢材出口，一吨利润——5毛！

我：啊？5毛也太低了，怎么办？

赵总：能怎么办？压产能呗。各地都抢钢企，贴贷款贴土地的，最后就这结果。钢材利润这么差，企业又得“熬过寒冬”。

董事长：那得出动你们股市啊。

赵总：没法说，今天这个行业找我“熬过寒冬”，明天那个行业找我“熬过寒冬”。我这儿又不是锅炉房……当然，也得服务好各位老总，哈哈。

我也出面替我赵哥解个围，我问钱总：钱总，说了半天，咱们公司是怎么看待这个农业法案的呢？

钱总沉吟了一下，笑嘻嘻地：这我不能告诉你。

我笑着说：反正出海挺好的。美国的市场环境——还是简单一些，不像国内有这么多复杂的因素。

董事长使劲点了点头，高兴地举起杯子：来，走一个。

【74】报价是个体力活儿

如果挣钱这么简单就好了↑

饭毕，钱总送我，董事长送赵总，各自回酒店。路上钱总让我明天下午到公司，跟投资部的吴总接洽一下。

我内心狂喜。

吴总比我略小两岁，都是干活的，说话净干货。

据吴总说，董事长三四年前就定下了出海计划，先是建立内部队伍，按照尽调清单做案头工作，准备文件，滤清信息传播，建立香港收购平台等，缓慢而稳当，公司接触了一些人马，比如会计所、律所、投行……现在正处于考察人选的最后阶段。

我看吴总这些话虚虚实实，有点要套路我的意思，问了一句：公司参股澳洲企业没用投行吗？

吴总：没有，那一笔就是我们投资部和外部律所配合做的。

我：吴总参加了吗？

吴总：嗯。

我：哦，那这次的律所、会计所都是之前的合作伙伴吗？

吴总只好说：差不多吧。

我：万事俱备，就差财务顾问了呗？

吴总：呃，也不是那么确定。

我：标下愿为吴总鞍前马后。

吴总：……我感觉如果能跟万总合作，对我们公司的帮助应该很大。

我：我感觉也是，如果能跟吴总合作，我们肯定合作的很顺畅。

吴总嘿嘿一笑：那万总就再加把劲，给领导留个好印象。

我：吴总多给美言几句呗。

吴总：主要是领导决定。

这小子想套路我，让我以为竞争激烈呢。但选顾问不是选妃——动静太大，全世界都知道你要买买买，怎么变黑马入局竞购啊？我不觉得他们会在选人问题上大张旗鼓，事实上，对人要求越高的工作，越没那么多备胎。即便是国企，选财务顾问都不搞招标，就是私下考察。

果然，接下来他就问我，如果聘用我司做财务顾问，我司怎么组建团队，怎么跟企业内部团队划分工作范畴，怎么收费……

我笑眯眯：这个都可以谈，看企业需要什么样的服务，我们来匹配人选。

吴总：那你们先提个方案吧。

我：投行都是标准格式合同，你也知道，谈判的余地不大。还是吴总说说需求吧。

吴总不为所动：需求——在确定了顾问人选以后，会说。

也是人才啊……

我：兄弟，还是透露一下下，我也得跟美国总部协调。

吴总：一下下也不行，没有授权啊。

我：这可难办了，不知道交易规模，怎么匹配团队呢？我倒是有心请我们合伙人掌舵，可我这一问三不知的，怎么跟人家说啊……

吴总想了想：还是不能说。

我：其实董事长昨晚上接见了我一面儿。

吴总：啊？是吗？怎么说？

我：就是说现在时间也挺紧了呗……所以你还是跟我说一下标的，我好好做个报价，诚心诚意的那种。

吴总：你都见了董事长了，董事长都没告诉我——我就更不能告诉你了。

我：董事长要是都告诉我了，我今天就不用找你了。我觉得钱总让我再来找你，就是让你给我透个底的意思。

吴总终于憋不住乐了：你可真能磨。只能说，可能是公开竞标。可能啊。

我回：收到。

公开竞标——我脑海里马上锁定了云笔记里的一家公司名字：乐慕！美国知名酸奶独立品牌！市占率不错！这将是一个价值4-7亿美元的收购！如果成功，我司收入应不低于400万美元，我个人收入应不低于100万美元！

我握住吴总的手上下摇了摇：谢谢兄弟了。

吴总把手使劲抽出来：我可什么都没说！报价要抓紧！

我：我今天就报给你。

回酒店我打了杯咖啡，回屋打开电脑，正襟危坐，进入工作模式。

我说明一下——乐慕是我猜的。在ma的网站上，所有待售公司都是由财务顾问上传资料，财务顾问当然不会写上公司的大名，都是在分类里用“知名公司，主营酸奶、乳酪，年营收x-x元”这样模糊的描述，但是行业分析师看了，大概都会猜个八九不离十。我也是问了同事，在彭博上查了企业财务数据，猜测是乐慕。

乐慕是一家主营酸奶的全国性公司，美国人挺爱喝酸奶的，但一杯酸奶300大卡，得在机器上跑半个钟头，所以也面临着美国人食物结构调整的挑战。

乐慕还是一家独立的品牌企业，没归顺任何大公司，前几年本来想战略性地引入欧洲品牌搞合资，但是放了一年风也没成——从这点看出，董事会心里早就活动了。

乐慕其实质地不错，旗下几个品牌估值很高，营销网络也发达。月光公司已经通过和澳洲企业合作，解决了奶源问题，此次出海美国，再奔大包粉去，没大意思，他们肯定是想通过收购成熟品牌，一举取得一个像样的市占率（就像贝小姐讲过的海尔收购geapplian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