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好冲郑总尴尬地笑笑。
郑总也冲我神秘一笑，走了。
但小张还要从里屋出来，经过我这屋，到外面的洗手间洗澡什么的。我为了让她便宜行事，就又踱回客厅。
客厅亮着一盏小灯，郑总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看见我很高兴：没睡？
我：待会儿。
郑总：万总酒量可以啊。
我：后来也改喝茶了……
郑总：一点看不出来，万总平时几斤的量？
我：哪有几斤啊，也就一般水平。您怎么不睡？
郑总：我夜猫子惯了，睡不着。来，坐这儿，咱聊会儿。
我从郑总对面沙发挪到了郑总旁边，我们俩都把脚搁在茶几上，舒舒服服地靠着。
郑总说：万总，我发明了一个商业模式，你给我听听行不行，成不？
我：太成了，您说吧。
哦——这应该是这个盛大party的主题吧？一个全新的商业模式！
郑总还有点羞赧：哎呀，从哪儿说呢……
我笑：哪都行。我应该能听懂。
郑总：就是因为你能听懂，所以不敢敞开说啊——这要是一般的投资人，我喷的好着呢。
我：您就当我是投资人。
郑总：你们可不是投资人，你们是照妖镜——这么说吧，万总，我有个朋友，他不是圈里人，是搞互联网的，他是这么干的：先成立了一个公司，忽悠了好多投资，然后用这些投资收购了几个公司、工作室，其实也都是亲朋故旧的公司，然后，他自己的公司估值上去了，他还套出了不少钱……这个，你能听懂吧？
我：能。
郑总：你觉得这么干合适吗？
我：这个……您觉得哪不合适？
郑总：我……我倒也没觉得哪不合适，我就是想问问你们金融界对这种事的观点。
我：您是不是觉得这里头有点法律风险啊？
郑总：有吗？
我：怎么说呢？收购，只要董事会、股东会批准就行。如果不同意，就反对呗。企业接受了投资，投资人也会出一些限制性条款，比如一票否决什么的，所以也不是没有机制来约束。
郑总：哦……你们是这么看待问题的……
我：我明白您的意思，您说的这种事，其实就是利益输送，在金融界这种事很常见，法律也管得比较严。但是要证明里头有利益输送或者不当得利，又比较难——就比如收购亲朋故旧的公司，举贤不避亲嘛，谁说亲朋故旧的公司就不值那个钱呢？
郑总：我反正觉得这种事挺没品的。就算是挣傻逼的钱，也得给傻逼们留点颜面啊。你把傻逼逼急了，未见得他们就做不出狗急跳墙的事儿。
唉妈……没事儿别说娱乐圈的人没文化。你瞧不起人家，人家还瞧不起你呢。
我：我也听说国内这种事很多，有时候投资人甚至直接参与进来……
郑总：对对，据我所知也是。
郑总：万总回国时间不长，知道的不少哇。
我：其实里外里就这儿点事儿，哪都一样。
郑总：美国人也这么干？
我：美国人干的少，那边法律比较严。不过企业经营的事，法律原则上不管。但是法律要求股份制公司建立治理结构，用内部治理来消除这些隐患。
郑总：我这二年，一直在想，我们这行老指望挣傻逼的钱，行吗？不是长久之计啊。还是得良性循环。所以我也想了个商业模式——也谈不上是商业模式，就是个想法。
我：嗯嗯。
郑总又不好意思了：上次我去你办公室，你说了句话，你记得吗——要承认明星导演的号召力。
我：好像是。
郑总：别好像，我都给你记着你。我当时就想，那我这个模式，你一定懂。我想集合一些青年导演，都是有点小特点的，就周舟，得过一个小奖。还有拍搞笑短片的什么的。反正就是各有特色。咱们今天晚上说了一晚上，把拍电影说的跟传销似的——既是也不是。从电影工业的角度说，是，电影都是金融产品；但从作品的角度说，电影是创意产品。说的再热闹，你得有产品，产品得好。产品怎么好？那得导演好。
我点头嗯嗯。
郑总：导演好不好，看才气。万总你知道，我也得过一些奖。所以我觉得我对才气这种事，有点发言权。我觉得，才气是年轻人的专利，市场嗅觉是中年人的专利，生杀大权是老年人的专利。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年轻导演有才气，中年导演对市场有认识，老同志嘛，负责审片子毙片子。我觉得如果把我的商业嗅觉和年轻导演的才气结合起来，一起做项目，那应该是一种不错的合作方式。
我继续点头嗯嗯。
郑总说到这儿停顿了，好像已经说完了，又好像没说完，我也不好贸然发表意见。
过了一会儿，郑总又说：但我也准备像华谊一样，弄俩港台导演来当监制。香港人拍动作片是好手，台湾人拍爱情片是好手，我嘛，当监制的监制。我说清楚了吗？
我思忖了一下：郑总，您是要复制华谊的模式吗？
郑总：可以说是网上华谊，主攻网大、网剧。
我：网剧和非网剧在性质、赢利模式上有什么区别？
郑总：区别挺大的。一是审查没那么严格——这对我们这个行业就是孙悟空松了紧箍咒一样，影响大了，当然也不是没有审查啊。二是投资小，网剧的制作一般都比较粗，投资小，资金使用的效率就高。三是收入也不错。我们已经干了两部了，也积累了一些经验。
沉吟了半天，郑总说：我就这个商业模式，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网上华谊”、“网剧华谊”这个概念倒也立得住，但是禁得住拷问吗？因为对行业没有研究，所以我也不敢断言。
我：我觉得很好啊！感觉很合理。
看我说不出更多，郑总有点小失望，但我真不能没节操地一通起哄架秧子。
夸不出来，我只好说：商业模式没问题，钱也不缺，那您现在缺什么呢？我是说，感觉您还想再弄点动静，是上市吗？
郑总：对，想上市。
我：为什么呢？不上市不也能拉到投资吗？
郑总：不上市确实也能拉到投资，这个绝无问题。但是吧……博纳拉到的都是红杉这个级别的投资，我也见过那拨人，人家觉得我这个吧，还差点意思。
我：嗯……也不见得a轮就找他们，国内的基金很多。
我脑子里马上想起了钟薇——要不给推荐一下煤老板基金？
郑总：我主要担心别的。比如小马奔腾的事儿，我啊，不想遇上那样的事，咱们不能有挣钱的命，没有花钱的命啊。
我：您的意思是？我有点没听明白。
郑总：怎么说呢。这些话我是绝对不会跟外人说的。万总，小马的事不简单，乐视的事也不简单，这后头都复杂着呢。咱们哪说哪了……影视业是个能挣钱的行业，看你挣钱了，谁都想来掐一把。我希望我在挣钱之前，就先把架子搭好，尽量透明，让后头的事儿都规范一些，简单一些。我说明白了吗？
我：哦——我懂了。
我其实不大懂，至于吗？还没出道，就担心潜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