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培说，郑总也很眼红。但是郑总这个人，属于“名利场上的尴尬人”，说他没名也有名，毕竟是得奖导演，出去也能忽悠一道。但是要真拿这个名气换投资，又差着一口气。郑总现在特别想来个大翻身，让大家看看，“我老郑只不过是不出手，出手就是高手”。

安培：他要是找你好几趟，没准儿真是动心思去美国上市，比如拿美国上市唬煤老板的钱之类的。

我：懂了。

安培：但他上得了吗？

我：现在不好说，他连个账都拿不出来。

安培：哈哈哈哈，这帮人扎钱，靠的就是账目混乱。你要是替郑总干活，小心干完他不给钱。

我：是，我也发现了。

我就把给郑总介绍律所的事儿说了一下。

安培：哈哈哈哈，活活儿这帮人的嘴脸。留神啊万总。

我：好，我妥善处理。

安总说的太清晰了，要真是这样，我倒有思路了，资本运作呗。

（不知道为什么写出“资本运作”这四个字有点难为情，其实词是好词，被用滥了。）

【65】怀柔之夜

进入12月，有一天还真飘了点雪花儿。郑总打电话，约我和小张到他怀柔的宅子里过周末。

郑：人来就成，什么都不用带，我这儿都有。哦对了，她们女孩麻烦，过夜东西多，哈哈哈哈，要不要我派车接您？行，回头我把地址发你，按地图走就行，找不着给我打电话。

去了一看，郑总这宅子还真是一豪宅！在怀柔一个村儿里，中间隔着一个山涧，村里人都住在山涧这头，郑总住在山涧那头，要走过一座桥。看那意思，这块地是专门为了盖这座宅子平整起来的。宅子也不是深宅大院，就是一座二层小楼，向阳的一面全是落地玻璃，背阴儿的一面全是彩砖。此外还有单独的设备间和锅炉房。室内一水儿中式装修，我估计这才是真的红木家具。

嗯，又被郑总的实力和艺术趣味震惊了。

郑总：嗐，这都十多年前盖的了，当时是为了拍外景，找了这么一地儿。我一看，拍完盖一房不错。有空就收拾收拾，这几年刚有点像样儿……现在再想弄这么一房可费劲了，产权？那必须没有啊。就是给村里交点管理费吧，这块地是村里的。

郑总：最值钱的还不是房子，是这设计。朋友公司给设计的，设计师也是从美国回来的，一看这地方，就说有灵感，要照着流水别墅给我设计。

一起过周末的人还有小张说起的年轻导演周舟、中年制片人和他太太、中年编剧，年轻女演员，加上我跟小张，一共7个人。

连做饭带收拾的是一家子村民，他们平时也帮郑总看房子。菜式倒是很接地气——老北京涮锅子，配大吟酿。寒冷冬夜里，咕嘟咕嘟的一锅热汤，冰凉的酒带着果香，内蒙羊肉和大米酒精都入魂了。

饭后换到客厅大沙发，大家换葡萄酒边喝边聊天，制片人拿出雪茄给男人们分，他太太则从房间里拎出一大包零食跟女士们分享。

一聊才知道，这些人都是郑总公司的，导演是签约导演，制片是郑总多年合作伙伴，编剧是郑总得奖作品的编剧。

一开始话题围绕着年底要上映的电影和演员，比如姜文的《一步之遥》、周迅、佟大为的什么女友。影视圈的人妙语如珠，圈内秘闻更如天方夜谭，小张比我对影视圈熟一点，经常能听出一些“梗”，于是人家的点到为止、话说一半儿，都被她“刨根问底”。老同志们纷纷露出慈爱的笑，年轻导演也挑逗地建议她每提一次问题，就敬对方一杯换取答案，女演员依偎着郑总巧笑嫣然，假壁炉里火焰熊熊，整个客厅都洋溢着一种春意——连温度带气氛。

他们在说刚刚上映的《xx轮》。

制片：扑街了扑街了……

郑总：多少啊？

制片：说是首周末1.1亿，我看7天拢共也就1个亿。

郑总：上几天了？

制片：10天了吧，上礼拜二上的。

郑总：那是完了，没戏了。

小张：不会吧？我看还有金城武，我男神呢！还有章子怡，国际章！年底最大的片儿吧？

导演：你看了吗？

小张：还没……

导演：你看，你这么忠实的粉丝你都不看，能不扑街吗……

小张：要是不来这儿，我没准儿就看去了。

导演：你上周末怎么不去看？

小张：……忘了。

导演：你看，就因为你没去看，就扑街了，都赖你！

小张：跟我有毛关系！

导演：不懂了吧？哈哈

他俩这边厢打情骂俏，制片和编剧在那边还聊票房呢。

编剧：大狗一去，小马基本完了。

制片：别这么说，大家还是挺帮嫂子的……

编剧：但嫂子这人……

小张伸着脖子问：大狗是谁？小马是谁？嫂子是谁？动物园吗？

导演一拉她：你怎么问题那么多啊？

郑总：哈哈哈哈哈，张总太可爱了。

我赶忙打圆场：就是，小张，别丢人了——内什么，我也想知道大狗和小马都是谁……

哈哈哈哈哈哈，大家笑。

郑总：小马就是小马奔腾，一个影视公司，《xx轮》主要是他们投钱拍的。大狗就是小马原来的老板，外号叫大狗。

编剧：要说大狗这人，是真好……

制片也感喟：是真好，帮过多少人啊……

郑总：没事，我算了，这片子嫂子亏不了。

大家说起来很伤感的样子，我拿出手机百度了一下“小马奔腾”。哦，是个有故事的公司，有故事的老板。

女演员：国际章是不是票房毒药啊？这么大投资搁她身上……

郑总一拍她小手：别瞎说。

制片：嫂子就是被吴宇森坑了，玩儿太大了，故事也没讲好，预算也没控制好。

编剧：主要是故事没讲好，什么民国版《乱世佳人》，照死了吹。

郑总：编剧是谁啊？

编剧：俩台湾人。

郑总：台湾人不行，小眉小眼惯了，拍个青春片还行，国共乱世这种大题材，他们整不了。

女演员：我有个同学在那个组，说制作费跟流水似的哗哗地就出去了。

制片：必须的，香港团队赚翻了，又觉的咱们是人傻钱多速来呢。

导演：那他们也就挣这么一把了，下次谁还敢用他们？

制片：我也觉得这次大亏不了，不是谈了个8亿保底吗？

编剧：对，乐视给保底了。

说着话呢，酒已经见底儿，制片太太起身去开了一瓶新的，给大家挨个满上，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我和制片之间。

制片太太：听得懂他们说话吗？

我：不太听得懂。

制片太太：听不懂也没事，他们说的尽是没用的。（小声地）你是给他们公司做上市呢吗？

我：郑总这么说的？

制片太太：对啊。

我：呃，还不明确。

制片太太小声问：他们公司真能在美国上市吗？

我也小声说：任何公司都可以在美国上市。

制片太太似怒含嗔地飞了我一眼：小伙儿嘴还挺严。

我顿感太太前身一定也是个女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