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头军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喝问：“什么人，报上名来。”

“官军不要误会，我们是路过的行商，看到这里有光亮，原以为是个村子，没想到是军伍，差点冲撞了，莫要怪罪。”

万国强却不敢掉以轻心，吩咐把人带过来细细盘查，免得是敌军的探子，手下应一声，就把人带过来了。

万国强细细端详，只见对面的汉子倒不是唯唯诺诺，没什么主见的样子，魁梧精干，看起来久经世故。

来人自称姓潘、名四，是湖樟村人氏。万国强才从湖樟村出来，对湖樟村有点印象，在闲聊中故意试探，潘四倒是如实相告，谈起湖樟村的一切、如数家珍。

潘四说他刚从玢岩关出来，走的货物是瓷器，谈起瓷器、潘四倒像是个中老手，说汝窑出产，全部是精品，这次货物数量不多，倒是指望它能卖出个好价钱。

没什么破绽，潘四倒像一个直肠子，说起老胡掌柜、胡富贵、胡汉三都熟稔，全然没有当初的嚣张。

万国强问潘四，准备把瓷器贩卖到哪处，潘四却大方说道“准备贩卖到京城。”“此去汴梁有近千里路，你不怕嚒？”万国强问道。

潘四却说“死猪不怕开水烫，要钱没有、贱命一条，博一下。”对于这样的滚刀肉，饶是土匪出身的万国强也是无语，只好挥退这一群疯子。

依靠万国强的大部队，潘四一行倒是睡得香甜，第二天双方吃早饭，还来问万国强部买了几条咸鱼。

双方分手在即，万国强招来潘四说“不知道汴梁的粮食多少钱一斤，如果方便，希望打听一下，不久我会返回到湖樟村。”

潘四大方点头应允，于是双方友好分手。

潘四一拨人，赶了五天路，来到泌洲府，看到泌洲府高大的城墙，潘四的伙计不由雀跃起来，潘四心里也高兴，脸上摆出一副莫慌的神情，招呼手下先找个干净的客栈，再说别的。

于是伙计们找人打听，谁家客栈干净又便宜，打听了二、三人都说前面官道上的驿站不错，于是潘四一行就来到了泌洲通远驿站。

泌洲通远驿站门脸是新整修的，潘四一行赶路路过无数的客栈，看过无数客栈掌柜、伙计的嘴脸，只是在这里，他才体会到了花钱的主人应该享有的尊敬和便利。

穿黑衣服驿站伙计满脸带笑，殷勤招待潘四一行，潘四说“上房一间，下房三间”伙计就把他们一行领到一处小院子，大车安顿在院子里，马被牵走，说就在后院的马厩里。

刚刚在驿站小院里安顿下来，就有穿灰衣服驿站伙计送上滚烫的开水，说是“洗去旅途劳顿，再走天涯脚轻。”安排洗脸、泡脚。

稍微歇息一会儿，就有穿红衣服的二等管事上门说“客官是在屋里吃饭，还是去前面大堂吃饭，潘四和手下的伙计都说在院里吃。”

管事笑眯眯的走了，一会儿带着二个穿灰衣服的伙计，送上来四菜一汤，米饭大馒头各一笼屉，还说“说不够的话，尽管吱声。”

才刚刚掌灯，就睡下委实有点早，潘四想看看刚才管事说的大堂吃饭究竟是个什么光景，于是领着龚方去了驿站的大堂。

大堂其实是一间大屋子连着二边的厢房都打通的建筑，潘四来到此处，看到的是人声鼎沸、热闹不已的景象。

六七十张桌子，都坐满了人，真正吃饭的人倒是不多，越是这样，潘四越好奇。

花了五文钱，和一个带璞头的中年人拼成一桌，喝上灰衣服伙计送上的茶水，潘四伸直了耳朵。

一个穿青衣服的瘦高汉子站起来说“我刚刚从冀州互市回来，手里有千张毛皮，有豹子皮、狐狸皮、狼皮，羊皮、牛皮，准备去利州。要货、同行都可以，我住在五号院子。”

接下来是个约莫五十三、四岁的五短身材的壮汉大声叫唤“秦塑镖局明天去濮阳，有没有要押镖一起去的。”没人接他的话茬。

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等他坐下后，咳嗽几声方才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是这样的，小老头这里有大量博望出产的煤炭，有些地方也叫硬柴。一大车二千斤，只要六贯一百文，回程的商户可以带点回去。”

等他话音落下，就有坐在靠墙边的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站起身说“天气开始热起来了，煤炭要降价了吧，五贯一百文，我要六万斤。”

坐下身的老头又站起身，大声说到：“六贯，少了不卖。”

场面一时僵持，四周说话的声音也小许多。

“哈哈哈”一个响亮的笑音中，站起一个壮汉，“买卖不成仁义在，这位老丈，是上岸价格吧。”

那老丈有重新站起身说“是上岸价格。”壮汉回头对书生说道“这个价格不高，农闲时，下矿井挖煤的人多，价格或许会低一点，眼下么…….”

五六十岁的老者猛烈咳嗽，喘几口气才又站起说“这位大兄弟说的是，眼下农忙，打零工的少，产量又上不去，这价钱低不了啦。”

书生抱拳站起来，“老丈，既然这样，那就六贯，还是六万斤。”

一桩生意就这样谈成了。

远处一个声音传过来“在下是崖山精品书屋的掌柜，我这里文房四宝齐全，批发优惠，量大再打折，我住在九号院子。”

“有没有去博望的货物，我们船上还有仓位可以装载七千斤，要乘船的也可以。”后面又传来招徕生意的几声吆喝。

大堂里突然传出“来了来了的惊喜低呼”厅里的嘈杂一下安静下来，出现了短暂的静默。

来了一位穿着紫衣的中年男子，他笑哈哈的用手虚按了二下，厅里更安静了，清清嗓门他说道“明天有小谭庄去滑县的运粮食的车队，四海镖局押镖，卯时出北门。”

“明日有淀庄镇的一辆大车到花亭村，未时出西门。后天有四辆大车空载回程玢岩关，他们现在都住在平安客栈。”

一条条信息在这里发布，潘四心里惊奇，难怪这里生意好，原来这里就是商品和消息的交汇地儿，利用了许多本该空放的运力，也为主家省了钱。

买卖双方都在这块找到了自家想要找的，潘四正寻思自己要不要开口，坐在他对面的带璞头的中年人站起身来“我是泌洲流云山庄司马秋家的，有没有去蕲州，太原一条线的，结个伴同行。”

“司马掌柜，已经好几天了，不要在浪费气力了，谁敢在这档口，去老李家串门，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么！”紫衣男子转头不客气打断了带璞头的中年人的话题。

回过头来紫衣男子继续说道“刚刚从南北杂货铺得来的确切消息，有五千斤从利州运来的细盐，每斤五文钱，欲购从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