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你有内线，我有外线

巴扬的出场有点像《飘》里面的巴特勒船长，他以搅局者的身份出现，所有人都对他恨得牙痒痒，但是又暂时对他没有办法。

那巴扬怎么没被人整死呢？

职场上力量的角逐有点像合气道或者是摔跤比赛。有些人是技术型，有些人是力量型。在体重相等前提下，技术细腻的人比较容易胜出。但是一个人如果技术再细腻，却没有力量的支撑，是很难赢得比赛的。一个轻量级女子拳击手，站在一个巴特尔那种体格的人面前，照样毫无胜算。

人的经验值有限，办公室技能书加点的时候，就会有各种加法。小江是那种只加力量的，他的技术他的经验他做事的能力，堆到一定程度，就不需要再跟别人斗心眼了，他也看不上。女王力量也不错，但是堆到一定程度后，她就开始堆技术堆敏捷了。这两个人活得都挺好。

巴扬属于招武将的时候刷到了一个精英武将。天赋技能点太高。名校海龟背景，500强工作经历，多国语言技能。

在我们这种做事的公司，人事交往经验属于锦上添花的类型，做事的能力还是首要的。巴扬如一个庞然大物从天而降，我们苦练多日的花花肠子，对他的体格而言，无非是毛毛雨。他根本就不屑一顾。

巴扬vs女王，就是MT职业（高伤害，高防护）和dps职业（持续伤害，高敏捷）的对决。

补充一点，或许很多公司的文化都强调团队合作，强调同事间都是队友。但实际上，同部门之间有竞争关系，不同部门之间有扯皮关系，只要有利益纠葛，关系就不可能单纯。女王很清楚这一点，所有人在她眼里，只有两种，能被我所用的棋子，和不能为我所用的对手。棋子要培养要利用，对手要收付要清理。所以她和巴扬虽然并没有直接利益关系，却还是先杠上了。她并不是为了争那一个渠道一个版面的蝇头小利，她是要巴扬确认自己的身份。

正如她刚刚带我时，我不明就里抢了活儿被收拾很惨一样，她要我确认自己的身份：老大说话，没有你插嘴的余地。

现在，巴扬以周婷为兵刃，以我为切入点，准备侧翼进攻，挖女王的后院。

之前大海和小江火并，我就深知老大火并对小兵来说风险很高，运气好当枪使，运气不好做炮灰。现在是女王和巴扬，这两个人的重量级远远高于之前的两位，而我还是那个小兵，技能点或许有一丢丢增加，装备（职位）确一点儿没提升。

怎么办呢？

当天晚上，我打电话给巴扬求饶。

“我是个直接的人，我不想把我的需求再说一遍。”巴扬道。

“我也是个直接的人。我是市场部做数据分析和排期建议的人，你对我有一点点好，我都会记在心上。将来有什么需求，我一定会把你的放在优先位置。”

“我最讨厌别人给我画大饼。”巴扬轻蔑地笑了一声，“我就要1月的机动流量。”

“你威胁我？”

“我很忙的，你给我一个结果吧。我最后问你一句，你给，还是不给？“

“对不起，我不能做主——”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电话被挂断了，传来嘟嘟嘟的挂断音。

我再打过去的时候，已经是忙音。

动作好快，果然是个果断的人。

周一一大早，女王慢慢泡了一杯茶，站起来道：“小圈，跟我去会议室。”

我站起来，装模作样带了纸笔。过去的时候正好遇到刚刚来上班的巴扬，西装革履意气风发的他，对我意味深长地一笑。输人不输阵啊，我回报一个职业笑容。

女王最近很照顾自己的身体和肚里的孩子，不会随便生气，脸色红润，脾气也因为母性光环温和了许多。

“小圈，过来，座。”女王抱着茶杯，看了是准备长谈，“我听到了一些关于你的不好的口碑。不过你是我最信得过的人，我不会相信别人说的话。”

“so？”

“但是说这句话的人，是我的同级，并不是我们部门的人。所以，我不得不证明给他看你的数据没有问题。也是给你一个自清的机会。”

“那我谢谢你。”我看着她，一定笑得很奇怪。

“那我让巴扬过来。”女王道。

不出一分钟，巴扬旋风一样到了，带着一个手下。

“没错，周婷说数据漏掉两天，所以我想确认下这些数据是否还有参考的价值。我对王小圈的工作并没有质疑，相反，我很信任她。”巴扬道。周婷一脸惊讶，她一定是才知道自己被自己的老大卖了。

我过去开门，喊道“点点，进来。”

“那就让工程师把历史data档案调出来给你看吧。”我说。

点点进来了，看着我们每一个人的表情没有说话。我承认当时的气氛很奇怪。

“我有自己的工程师。”巴扬道，“既然我来查档，那就让我的人来查。我要看公司的备份库，不要看市场部自己的备份库。”

巴扬的手下现场查。过了一会他抬起头来道：“15、16双休日两天没有流量计入。周一早上10点12分恢复。”

我发现大家都在看着我。

巴扬如果想把我换掉，换成自己人的话，篡改数据这个罪名倒是很合适。

“这是供应商的问题，他们周一开始给的流量里面有一部分废量，后来跟我说明后，我进行了修正。至于双休日两天，数据是从供应商的备份库里挖数据出来的。”

我们的监控数据，有两个平台，一个是我们自己的，另外一个是供应商提供的。如果两边数据差别不大，说明对方发货我确实有收到，交易比较顺利。我是告诉他们，由于对方发货出错，导致我们数据监控不准，所以我进行了修复。我没有改动，只是修复。”

“那双休日怎么会没有数据呢？”巴扬不依不饶。

“因为周婷在我周五check完以后错误修改了链接，导致我们什么都没监控到。数据监控的系统停了，但是广告并没有停止发出，所以实际上还是有流量的，不会影响我们的投放。我事后利用供应商平台的数据做了修复。”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之前没说？”巴扬的手下补刀道。

“问题是有，但是我已经修复了。并且警告供应商了，没有什么好汇报的。而且——”我叹气道，“周婷以前跟我在女王手下一起做了很久，我们关系很好，我不想让她难堪。”

女王走到座机电话前，开免提，拨通了电话。

蓝总回答地很流利，不枉费我昨天跟他一番辛苦地对口供。

女王挂了电话，意味深长地望着巴扬。巴扬却没有意思抱歉的神色：“看来是误会，解释清楚就好。”说完便带着手下走了。

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点点站在那里不说也不动，很辛苦地在回放整个过程，试图猜出点什么。

“你啊——”女王吃力地站起身来，戳了戳我的脑袋，抱着茶杯续水去了。

就在我出门的时候，点点突然说了句：“你自己小心啊。”

那个周婷，迅速被巴扬退了回来。他大概觉得周婷不太可靠。甚至怀疑周婷和我联手耍他也不一定。毕竟，周婷原来在女王手下做过一段时间。女王继续留着她做些杂事。她这点儿好，虽然想得不多，抱怨的也不多，可以说是勤勤恳恳。只是她大概到现在都不明白后面发生了多少事情，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过去，自己为什么会回来，巴扬从她话中套出了什么，套出的话对我有多大影响，我又怎么影射她，她又怎么被退回来。

当然也有可能她心里什么都知道，她在巴扬面前直接出卖了我，只是现在有苦说不出。

总之，只要不是弃子，什么样的人，都会有利用的价值。否则，这个人也不回出现在公司里。

女王手下的活儿非常俏，油水又足，巴扬动不了女王，本来打算从我下手。现在我这边没啃下来，他便去啃点点。

和跟其他部门要人的程序一样，巴扬直接跟女王要点点。女王回答得很干脆，原话是“如果我不给你，只怕你也会跟光头去要点点换组吧”，所以她的回答是“点点可以换组，但是必须保留在市场部三分之一的工作量”。有些核心的事情，女王还是希望点点来做。

巴扬同意了，于是点点就被以临时借调的名义，弄到了x项目的工作室，担负跟市场部接口的工作。

点点拖着电脑搬椅子过去的时候，我忍不住说了一句“你自己小心啊”。想想好笑，他自身难保，还有心思劝我。

我突然觉得点点像个人质，如果我做点什么让他不爽的事情，只怕会牵连到点点。他作为一个主管，要搞搞点点简直是太容易了。

就这样，点点开始他两个主管，夹在两个部门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