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川很老实，可是他并不笨。他从到公司的那一天起就在战战兢兢等离开的这一天。他说他在这里没有归属感。他怀念以前的公司，收入没有这里高，老大也会偶尔笨笨的，同事没有这么机灵话多，可是那个地方，让他觉得被需要。

我会永远记得那个带着细边框眼镜斯斯文文的沐川，收起电脑离开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说谢谢女王给他安排了三个月这么长的周期，他会重新为自己安排。

就QingRen节的浪漫之夜，在年会夜晚的前三个小时，办公室里洋溢着浓郁的欢乐气氛，沐川收到了开除的口头通知。

我问女王，为什么不推荐给小江或者其他人呢？毕竟沐川的业务能力不弱，开价也不高，人又好用，称得上物美价廉。

女王说，他的气场和这家公司不合。他不属于这里。

“木鱼都能待呢，沐川怎么就不能留。”我嘟囔了一句。

“木鱼能待得住，是因为有我。”女王笑笑说。

女王什么都好，就是有个毛病，她太自信了。自信到不相信没有什么是她不可掌控的。而人心，恰恰是最容易变的东西。

年会上的市场部在女王和小江的带领下，震惊全场。用郭德纲的话说，并不是因为我们有多出众，而是公司里其他同事的衬托。

作为一家非典型的广告公司，充斥着大量的码农、分析师、测试工程师，他们一年四季也就那么几身黑不黑灰不灰的衣服，冬天本着舒适的原则，标配就是羽绒服，运动裤，运动鞋，双肩包。这一身他们能用来上班、爬山、约会、以及参加婚礼等，年会当然不会例外。

而一干做设计的同事，其实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风*，他们对美的追求很高，但是对存在感的追求也很高。所以我们看到了诸如集体睡衣系列、小恐龙装系列、动漫cos系列等项目组主题着装，比如小花那么组的统一着装就是蝴蝶结发圈，我看着小花带着kitty猫粉色的蝴蝶结发圈还算和谐，但是他的老大壮男叶叔，一脖子纹身胡子拉渣的配上粉色蝴蝶结，就让人很震惊了。

全公司上千号人，在某酒店的巨大礼堂里，放眼望去，就我们最正点。最正的晚宴西装，最正的鱼尾礼服blingbling闪耀，带着我城隍庙淘来的20块的流苏耳坠，谁敢说那不是2万块的钻石水晶。女王对我们着装的要求就是，有胸露胸，有腿露腿，什么都拿不出手的，大露背开到股沟，一定要“露出你们白花花的肉”。

舞台是T型的，我们一对一对走上去台的时候，全场都沸腾了，周围全是闪光灯，我望下去已经看不清人的头人的脸，他们像莫奈的画斑斑点点闪耀。

主持人说：“你们穿的太好看了，绝对不能浪费，一定要多站一会儿。请每一对搭档摆个pose，pose没创意的就不让走。所有pose必须符合一个主题，就是——”

我们回头看到大屏幕上闪出一个字——“骚”

于是台下更欢乐了，整个气氛都被迅速超爆。

女王和小江第一队走上去，小江有些害羞，手脚没地方放。女王注视着他，踮起脚扣住他的肩膀，手指见见滑向他的脖颈，一颗两颗，开始解他衬衫的扣子，直到小江胸肌必现。全场当时已经没有人坐在桌子边上了，都跳到台前起哄。女孩子们尤其叫得惊天动地。

然后是点点和我。点点摘下我盘发上的玫瑰花，叼在嘴里，绕着我走了一圈，像是看一个猎物，然后突然单腿跪地做了一个求婚的动作，把花拿下来送给我。台下喊：“不够骚！换一个！”果然，小江再帅，也没有土豪点点这般受关注。

下面那些喊着“不够骚”的妹子，哪一位是天天送双人早餐的呢？

借着酒劲，妹子们喊着“换一个”纷纷举手。我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是时，只见带着粉色蝴蝶结的小花快步上台，拦腰给了点点一个公主抱，对着大家喊，“够不够骚？”众人一哄而散，终于结束了这场调戏。

无意间的一瞥，我突然看到了沐川。他那么安静那么平和，那些灯光酒气跟他相比如此浮华不堪。人们在这里笑着闹着，安静的沐川，你又在想什么呢？

19.搭讪是一种交易

年会对于老大们来说，是个互相拉关系、表忠心、抚慰下级的良好时机，但是对于我来说，未免显得有点无聊。一个桌子十个人，认识的只有女王、点点、沐川、木鱼，大海在策划组自成一桌，而且人总是不在座位上，到处找老搭档敬酒，女王没多久就去跟上级表忠心了，小江还没坐下来就就被托尼死拉活拽拖走，现在我左边坐着木鱼，右边坐着一个不知名的mm。

我不知道那个mm叫什么名字，不过她绝对是我在桌子上见到最奇葩的角色。

从头到尾她都在吃，吃吃吃，好像很久没有吃饱一样。本来人就不好看，妆没化，衣服没拾掇，这不是问题，问题是既然软趴趴没精神么穿着居家羽绒服过来，就不要再没精神窝在角落一直吃啊。年会这么好的社交场合，不是进食场合啊。

我看不下去了，开始礼节性搭讪：“我是阿飞手下市场部的小圈儿，姐姐你哪个组的哈？”

“我是南瓜头那个组的。”mm一边咀嚼一边说。

“那你怎么不坐到南瓜头那里呀？”

“他们说人太多坐不下。”

我抬头望去，果然，南瓜头那边人声鼎沸，都站了起台，聊天吹牛敬酒扯淡，气氛很是热烈。

mm还是在吃，吃东西的频率倒是不快，就是一直没停下手。

我觉得她只是不会交际，这种场合让她觉得很尴尬，只好不停吃东西显得不那么奇怪。

“姐姐我敬你一杯吧。”我碰了碰她放在桌子上的杯子，然后起身去勾搭别人了。

说实话，这人在我桌子上显得好丢脸，以至于我都不想知道她什么名字。

很多人总是原意强化自己的某种特质，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一点。多吃两包零食就自称吃货，走错两个路口就自称路痴，换个灯泡就是女汉子。越是这样的人，越是贫乏无味，缺乏其他足够吸引人的关注点。

不要说南瓜头那边坐不下，就算坐得下，估计也不乐意见到这么一个人。

之前有mm说不会搭话，其实搭话一点儿都不难。搭话可以严格按照以下程序进行——

1、安全话题：天气、新闻、外表

今天很冷，台风什么时候走。或者最近业内某某公司好像不太妙啊，又爆出丑闻。女孩子的话，胖子说你好可爱，平胸说你真苗条，大脸就说皮肤好，衣服宽大的一律说有气质，紧身的一律说性感，造型诡异的一律说别致。如果实在不知道怎么说了，就惊呼一声：“哎呀呀，你这件衣服我也想买来着，那个xxx大明星不是在发布会的时候穿过。”放心，谁也不会因为你一句话就去翻明星贴吧证实。

2、进阶话题：旅游，明星，爱好

旅游很容易拉进关系。找些常见又便宜的地方，东南亚，丽江，婺源。对方大多会说一句：“哎呀呀我也去过。”然后可以深入聊一下哪家旅馆坑爹，哪个菜馆好吃。注意不要说欧洲北美，有其是非洲，南北非都不行，那地方一听就是炫富来着，招人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