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回事?稍安勿燥,我来协调一下。”我先安抚阿亮。
“对不起,我也没办法,这是公司的意思。”王工低声下气地给我解释。
我质问:“什么公司的意思?还不是许总的指示?你不能将厉害关系说叨,阿亮承包了一年,的确没有什么成绩,但也不至于让他全部买单吧?积压的货,昆明销不掉,可以调到其它地区嘛,再说,叫他打折处理,不会对你们全国的订价有冲击?也会影响云信在当地的形象,当垃圾货卖,传出去多不好?连我都想不明白,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着,退完货结算押金,这是放屁?还是作摆设?我不是针对你哦!”我非常愤懑,毫不留情地驳斥。
“许总说,他为新产品的开发投了几百万,现在都没收回成本,这个亏损向谁要?”王工还在替公司狡辩。
“这完全是两码事,公司亏了要经销商分摊?岂有此理,真是混淆视听,怕亏你们就不要投资,如果以后赚了钱,你们会补偿给这些中途退席的经销商吗?还是会给大家额外派红包?这是什么逻辑?荒诞不径。你将我的原话带给许总。”我耐着性子和他分析,王工不能当家作主,他不过是只传话筒,扩音器,但既能他是公司的喉舌,那就是帮凶,或者是帮闲,就要接受我扑头盖脸的指责。
“我也没办法,我再劝下许总吧!”王工装着可怜兮兮的样子说。
“这件事,本不该我来逞能说理,只是你们和阿亮之间的经济纠纷,作为朋友,我和你没有分歧,我纯粹作名局外人,也是中间人来调解,话说重了,你不要介意。是朋友,就不玩虚的。”我放慢语速,和蔼地讲。一进一退,双方都能从剑拔弩张的斗争气氛和平而退,所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再加上麻辣料来刺激一下胃口,这便是谈判桌上可口的菜肴了。
“大哥,对方有音讯吗?我给他们打电话,都不接,急死了,这些货天天堆在这,占地方不说,我担心包装受潮长霉。”阿亮愁苦焦燥,3万元虽不是什么大数目,但对于一名失业的年青人来说,换成了一堆无用的铁疙瘩,他能怎么办?老婆天天在耳边唠叨埋怨,指桑骂槐地用语言暗示自已男人的无能;家中年迈的老母唉声叹气,忧心如焚,嗷嗷待哺的婴儿天天都需喝奶粉;朋友们说他有眼无珠,上当做了炮灰。这些压力,都如针芒刺得他无地自容,如一块大石头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人窒息。
“他们这是在拖,这是生意人一贯的作法,只要是需要掏腰包的事儿,或者坏事,能拖就拖,到最后最好将它遗忘,不了了之。说得难听,就是赖。你打算怎么办?”我也爱莫能助,夹在中间,两边都是朋友,何况我和云信之间还有业务往来,我不可能当法官,只能做媒婆,劝和不劝分。虽然我对阿亮有那么一点点冰凉的歉意,他本来指望我能指点迷津,也让他粘点光发家致富,没料到捉鸡不成反赊了一把米。但我也委实没办法,事前提醒过他,事中也为他在合同上争取过一条保险的稻草。是否将朋友之间的信任,友情,兑换成了交易中的筹码呢?似乎有那么一点,各自从中捞取着实惠。友情,亲情,一旦粘染上钞票的气息,一切便面目全非。
“我能怎么办?告云信公司违约。”阿亮被逼得走投无路,请我从中斡旋,没有效果,主动和对方协商,几个月不理睬他,那还有第三条路可走?请社团组织出面摆平此事,以报仇雪恨?显然阿亮不会这样做,他人生得白净,玉树临风,对人温和,知书达理,属于那种特别理性的人,就是暴跳如雷,也不会冲动地和别人干仗,舍生取义。他只能求助法律,背水一战。这也是无数闷骚型群体受到冤屈,黔驴技穷,最后的一蹄了。
“很抱歉,这件事我没帮到你。”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已无话可说了。
“我叫中山货运的小郭去搞,他哥做律师。”阿亮在广东这边还有几位狐朋狗友,这样也避免我再抛头露面,为这桩棘手的事劳神。遇到麻烦,有机会做缩头乌龟,也是一种自我保护委曲求全的笨方法,忍者神龟,学会忍,伺机而动,生存之道。老子的无为妙论,在商场上大有可为。上善若水,可以自我放逐,贬低。为了我目前的利益,自然不会和云信闹反,和阿亮站在同一战壕;也不能不顾道义,为虎作伥,将弱势的阿亮踢到一边。两者都不可为,那我就只有无为了。
唉,一声弱弱的叹息。
势单力薄的阿亮,能够战胜财大气粗的许总吗?这场朋友反目的官司结果会怎样?
***********嗜钱如命***********
外面漆黑一片,夜深人静,晚风轻拂。我坐在灯火通明的办公室起草着一份文件。华仔闯进来,额头沁着细密的汗珠,急冲冲地报告:“云信的大老板过来了。”
我从电脑屏抬起头,不免诧异,都晚上9点了,他过来有何贵干?这位大忙人,平时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大驾光临本人的工厂,一定有紧急事情。还没待细思量,风尘仆仆的许总那硕大的黑影就从一片光明中冒出来。我立即起身笑嘻嘻地迎接:“许总,你好,真是稀客!”
这次有点特殊,他平时来我厂指导工作,均带着贴身秘书张小姐,而且会提前打招呼,浩浩荡荡,但这次微服私访,还得那样突然和迅疾,难怪让华仔都奇怪了。
“这么晚打扰了。”他随手将办公室门关上,将牛皮纸档案袋搁在茶几上,脸上显得有些疲惫不堪。
我陪着他旁边的沙发上,揣度着,难度是为了催货?还是我加工的产品质量出了差错?都不象,这些琐屑的事儿都是张小姐打理,根本不会惊动他,望着紧锁眉头的许总,我的心潮起伏,无法平静。
“这次来,是请你帮我分析一下。”他迅速地掏出一匝A4的资料,摊在面前,神情恍惚,眼光有些让人捉摸不定。
这是昆明的阿亮起诉材料,法院传票,你说,我们合作一场,他居然告我们!”他似乎有点不甘心,出乎意料的样子,如同老子被儿子送上法庭,那种不可思议的神态.
一个堂堂的老总,深更半夜跑来和我讨论案情,这的确让我大趺眼镜,不过区区的3万元的押金,双方还曾谈笑风生地携手做生意,为这点芝麻大点小事,对簿公堂,传出去让人耻笑.
这位许总做得也过于细致了,事无巨细都大包大揽,真是精力充沛,按常规,这点小CASE,扔给法律顾问处理,那需要总经理亲自出马操劳.
我酝酿了一下情绪,不能说错话,此时此刻,得摆出公正的姿势来,对双方都不能带有偏见.既然许总有心过来探讨这个问题,说明他还是顾及到我们三方之间的关系,我不仅是云信公司的供应商,还是许总的营销顾问,王工和阿亮的朋友.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许总强调道,见我半晌不吱声,用一双恳切的眼睛盯着我.
我点上只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头,吐出混浊的浓烟,空气的气氛凝重,弥漫着呛人的烟草味,望着那一垛法院寄过来的资料,轻声细语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