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在日资企业做过生管课长,非常在意对品质的追求。这种马虎和消极的工作态度,是深恶痛绝。
“你们现在开发三脚架,不是新设立的公司,与压铸厂无关,既然是独立核算,那你有权要求去外发加工!”我直指问题的症结。
“他是大股东,说云信的运作,入不敷出,每个月均从压铸厂借钱来开支。那我还能说什么?何况肥水不流外人田,外发加工不一样需要钱?”王工鼻子嗡嗡地说,仿佛不太愿提及这类敏感的话题。
“这就有问题了,开发这套模具,你们的模具部报价多少钱?”我从桌上我拿起一只止滑片,好奇地问。
“这个嘛,一万二千元。”王工犹豫片刻,抬起头向门外机警地眺望一下,站起身将办公室轻轻掩上。
“这么贵?就你们开的那个烂模具,值这么高?太扯蛋!”我惊呀得睁大双眼,这不是在糊弄人嘛。难怪,就凭许经理那点料,还能目空无人,趾高气扬的,原来他的价值高得离谱。
“他们给日本人做压铸模都是这样的价。”
“但两者的工艺不同哈,老外这么好忽悠,难怪许总对其的技术信心爆棚,原来有资本的。”我晒笑道。
“这套模具8000元,我来帮你做。保证比你现在那堆废铁般的垃圾模强10倍!”我为王工鸣不平,觉得按这样方式做下去,只会砸了自已的牌子,成为人家的牺牲品,毕竟这些设计都是他的心血,他们这样不负责的运作模式,不仅毁了王工的前程,也会让阿亮这样的经销商一起陪葬。一丝丝让人恐惧的凉意从心底升腾。
“本不该向你透露这些,因为是好朋友,我也不隐瞒你什么,压铸厂的会计做帐时,就记云信公司欠12000元,这样几十套模具下来,不是几百万?”王工忧戚地说,他的内心在痛苦地煎熬,长久的压抑,只有在知已面前,才得以释放一下。
“原来如此,这就意味着,你入股的云信公司欠压铸厂几百万?要等到你们赢利之后再归还?难怪你三年来都没有分红,我明白了。”
“别说分红,前几天,许总还要我再追加投资,说不这样,就稀释我的股份,我那里还有钱?一个月领点底薪,就指望你多帮忙销点脚架!”王工眼里潮湿,酸楚哀怨地说。
“这里面有大问题!你这样和许总合伙,意味着你会一直欠他的钱,如果云信公司的赢利不够偿还压铸厂的欠款,那么你要么永远和他合作,名义上你也是老板,实质你连打工仔都不如!因为你只领最基本的工资,任何福利都没有,相当于无偿做事,卖身为奴。你替别人打工,一个月5000元的话,你现在只领2000元,他变相地剥削了你的3000元,一年就是3.6万,三年下来高达10万!再加上你入股的资金,全都搅和在里面,更让人惊诧的,你还是欠他几百万元债务的股东!压铸厂是他的,那边他赚钱,无所谓。但是你就有问题,还有什么钱途?”我发现了一个惊心动魄的秘密,这是合伙做生意的一个让人复视的秘密。大的投资方压榨剥削小股东的方法,廉价使用小股东的劳动力和智慧,而只需要给他们戴一顶闪着光环的高帽子就得逞了。
“你有没想过,如果你将产品的设计和工艺全部完成,再没有利用价值了,他会一脚踢了你?几年后,你能得到什么?”我说出自已的忧虑,合伙做生意,这种情况屡见不鲜,大家能过同苦,却不能同甘,一旦生意有起色,兴旺了,双方针锋相对,反目成仇,图穷匕首见,那对于王工的打击将会更大。
“这个,有的朋友也提过,但现在他亏的更多哦!”王工脑筋一时还没转过弯。
“他现在亏得再多,只要他还坚持做下去,都属于他的投资,都会有机会赚回来,但你不同,只要你离开这家公司,就一无所有了,甚至于是负翁!你还欠他巨款,就别指望今后公司做活了,有分红,那是痴心妄想,空中楼阁。”
我说到兴奋处,手舞足蹈,对王工的冥顽不化的单纯和善良而叹息和同情。初入商海,他没有经过什么风浪,以为有人给他一个发展的平台,施展才能的空间,他便鞠躬尽瘁,为这个美好的蓝图而赴汤蹈火。有的人,便会用这种精神鸦片为迷惑一些天真的人,卖了他还替对方点钱。
“明知道注塑模具,你们做的话成本高,质量差,为何不外发?这不是明摆着,要将你和云信公司,压铸厂牢牢地捆绑在一起。你想挣脱,没那么轻松。他不想质量做得更好?你一年到头,埋头苦干,没有一天休息,每天加班到晚上10多点,早上8点按时上班,这样超负荷工作,有回报吗?快4年了,我没有看到,你还是租房住,老婆在家全职带小孩,有积蓄吗?只是积蓄就遥不可及的期待,这是片沼泽地,越用力越陷得深,你一定要和他好好谈谈。将这种状态扭转过来。”
我苦口婆心地说,作为一名在商场上混得油头粉面的家伙,对这种欺骗性很隐蔽高明的伎俩,也曾见识过。
许总将全盘棋都布局好了,王工不过是他的一枚车马。还有谁,将成为他过河的卒子呢?
当然,我希望王工能真正站立起来,向许总挑明自已的观点和立场,争取和维护其应当的权益,不要再窝囊盲目地苦干下去。我更期盼着,许总不会是那种人,我的担心是恺人忧天的多余。他是大度的,而我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改不掉小鸡肚肠的市侩。
许总会将我们真的玩弄于股掌中吗?还是我的近视和错觉呢?
“大哥,帮忙向王工疏通一下,昆明这边合同到期了,我不想继续做了。”阿亮突然在电话中乞求。
“为什么?不是做得好好的?”我不解地问。
“别说了,还是那些原因,价格高,没有知名度,质量差,就是那三个款式,没有更新颖的,云信在广告方面没有支持,大商场需要进场费,根本无法与大德的竟争,一年下来,我总共才卖掉20只三脚架,白干了,现在货都退到家中。我给王工联系了几次,他总是模棱两可的推辞,不给个准信。”阿亮焦急地讲。
销售业绩这样糟糕,让我心底沉重,劝导:“要不你再坚持一些时间,消费者慢慢地接受了这个新牌子,你的销量自然就上涨了?毕竟你对这块业务不精通。”
“没用的,我将经销商的意见都反馈过去,他们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是绝望了。我只想退货,云信将我的3万元押金还给我就算了。”阿亮有气无力地说,他只想立即和云信公司切割,摆脱这档亏本的生意。
我将阿亮的意思转告给王工,一直等待他的回音,如泥沉大海。他们为何要拖而不决呢?我疑惑,按合同来执行,昆明的总代理已到期限,阿亮有权终止合同,主张自已的权益,而云信装聋作哑,到底为哪般?
“狗屎,太叫人气愤了!王工代表其公司说,存货不退,就在当地消化,押金不退,这是什么道理?我为云信跑了一年的市场,没有功劳有苦劳吧,翻脸就不认人!”阿亮气急败坏地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