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八日,也就是宋朝一百二十多名朝廷官员在延和殿开会,表决是否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那天,金军在怀州城下聚集了大量攻城器械,似乎打算攻城。霍安国得知后,急忙选派六名秀才出城去见粘罕,希望能说服他不要攻城。
粘罕问:“你们朝廷来消息了吗?”
六人回答:“尚无回音。”
粘罕又问:“范仲熊所说的,以及我让他带去的文字,是不是霍安国不曾奏报朝廷?还是赵皇没文字来?”
六人皆回答:“都奏报上去了,但还没有回音。”
粘罕突然大怒,猛地站起来,说:“我还以为,因为范仲熊官小,他的主张言语没人听,没想到连我的文字也不重视,你南宋也太无信行了!从今往后,若再有文字来,我也不信,派使人来,我也不见。你们回去告诉州主,一任你们忠孝,出战也行,守城也行,我只是不住手攻打也!”
六名秀才吓得无言以对,只好回城,如实汇报。
霍安国觉得范仲熊到过金营,知敌虚实,于是委派他主管军马,负责守城。
当日,金军开始攻城。他们准备了大量攻城器械,先用云梯攻城。宋军在敌楼上用神臂弓射击,在女墙上用斩马刀和大斧斩杀,云梯攻城很快失败。金军于是改用鹅车洞子攻城。宋军用草点火,焚烧鹅车小梯,又用石块、热水以及滚木礌石等砸向洞子,鹅车洞子攻城也宣告失败。金军最后用大炮攻城,大如斗的石块不断飞入城上,城上的索网、帐幕以及楼柱皆被砸破,城中人甚恐惧。
当天晚上,霍安国令范仲熊招募敢死队二百余人,缒城而下,前去烧毁那些大炮炮座。霍安国令他们到达敌寨后立即放火,并大声喊叫:“九州汉儿反!”使其阵乱。然后,趁敌混乱之际,烧毁那些炮座。
范仲熊带领二百名敢死队下城后,发现金军人马队伍营寨皆相连,很难找到行路。直到三更将尽时,他们才来到炮座下。范仲熊令十余人放火,大声喊叫,然而金军阵营并不乱。一队队金军冲上来,双方展开搏斗,各有杀伤。范仲熊展转冲出金军包围,到天亮时,才回到城上。跟随他回到城上的敢死队战士,只剩二十四人。
范仲熊去见霍安国,正在汇报情况时,忽听城上有人喊叫道:“东南方向有白旗子来,大概是朝廷救兵来了。”霍安国急令范仲熊安排人马去北城开门。
而这时,一股金军忽然冲上城墙,数十面黑色战旗,迅速在城墙上竖了起来。守城宋军被打散,东奔西窜。将领王美不肯束手被擒,一头扎入护城河而死。
范仲熊率领千余名民兵退入城内,打算与金军展开巷战。可是,交战不一会儿,民兵皆散去,范仲熊被金军俘虏。
范仲熊被押到城墙上,只见城楼里张开一柄紫伞,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将军模样的人坐在伞下,这人便是西路金军监军兀室,他令翻译问范仲熊:“何故不晓逆顺,抗拒王师?”
范仲熊回答:“仲熊是赵皇臣子,奉安抚司命令领兵,才微兵薄,甘愿一死。”
兀室说:“你们怀州久劳王师,本该一齐剿除,只因我爱惜生灵,不想按以军法。根据士兵之意,则要下城虏掠,你可仔细说与百姓听一听。”
不一会儿,大约有万余市民来到城墙下,纷纷说:“我们来救范机宜。”有人还高声叫道:“范机宜放心,他们若敢动你,以后百姓会为你报仇。”
兀室派人传令:“不许如此。”接着又对范仲熊说:“你不是主官,非你之罪,可饶你一命。”
范仲熊说:“愿乞一死。”
兀室说:“我大金人说话,一句是一句,不似你南朝说话没凭据。既饶你一命,就饶你一命。再无其他公事,你且归去,为我将州主找来,一同去见国相。”
范仲熊被金兵押着,去州衙寻找霍安国,可是没找到。于是又去城北道风楼上寻找,也不见人。因为霍安国也被金人俘虏了。
金兵又押着范仲熊回到城楼上。泽州知州高世由和通判吕民中,与兀室同坐于伞下。兀室对范仲熊说:“安抚已捉得也。今天色已晚,你且去,明日去见国相。”
第二天天还没亮,范仲熊便与其他被俘官员一起被押往城外,去见粘罕。出南门约行二三里,有三座营寨,粘罕坐在中寨内一把银制交椅上。粘罕令被俘官员们,按照职务大小与类别进行排队。知州、通判、铃辖、都监、鼎沣路将、鼎沣路步队将站成一排,州官站成一排,监官站成一排,县官站成一排。
粘罕问:“你们这么多人,是谁最不肯降?”
霍安国率先回答:“是宋朝守臣霍安国率众不降。”
粘罕又问通判林渊:“你是否投降?”
林渊回答:“渊与知州一体,不肯降!”
粘罕又问第一排诸将领:“是州主不降,还是你们都不降?”
诸将领皆回答:“某等与知州皆不肯降。”
粘罕令他们全都面朝东北方向,向大金国拜降。霍安国等人皆不肯。霍安国说:“安国是大宋之臣,不曾得到赵官家文字,如何拜降?”
粘罕一摆手,令人将霍安国带到一边,剥去衣服,用绳索捆绑起来。他又令已经投降的泽州知州高世由过来,劝其他人说:“你们都是小官,不关你们事,也不要你们投降,你们各个都可赦罪。”
粘罕令人将鼎沣路将官带过来。鼎沣路部队,是受命从南方赶来参与救援太原的队伍。鼎沣路将校来到粘罕跟前,皆叫道:“不是某等不降,都是霍安国范仲熊不降,且范仲熊曾领兵出战。”
粘罕传令:“叫范仲熊过来。”
金兵将范仲熊从县官一排中拖出,剥去衣服,捆绑起来。粘罕说:“原来是你不肯降啊。”
范仲熊说:“仲熊是赵皇臣子,岂敢便降?”
粘罕问:“你全不怕我军令,为甚?”
范仲熊回答:“仲熊昨日已蒙监军郎君饶命,他说大金国人说一句便是一句,饶命便再无其他公事,因此不怕。”
粘罕笑了笑说:“难当!难当!”又传令说:“范仲熊已饶命,可赦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