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掉入圈套
十月二十六日,侍御史胡舜陟上奏,请求朝廷出兵救援中山府。他在奏疏中说:
“臣见中山知府陈亨伯蜡丸密书,其词哀切。书中说,真定城破,屠戮生灵不知几万人。金人现据高城,愈难追退。臣读之流涕,暗叹朝廷何忍其如此,竟未尝遣一兵一马为援也!李邈三四十次奏报,皆不见回应,难道朝廷不再爱惜这片土地与这里的人民吗?只因要与金人讲和,便不敢动兵,这是多么失策之举啊!臣请为陛下言之:
古代列国交兵,使者在其间推论利害,以消除两国之灾祸,目的是使两国和好,使人民得到休养生息。今金人遣使来,而我亦派使去,若彼此按兵不动,乃所谓和也。然而,金人一边遣使一边用兵不已,今日陷一城,明日破一邑,渐次而南下,大有并吞席卷之志。
金人时不时遣一使者来索要宝货,表面上要和,实乃使我不为防备也。对于我去之使者,则往往胁之以威,使得他们不敢说话,只准依照金人的意见回奏。而朝廷不察金人和议之真伪,便说和议已定。宣抚司见已讲和,亦不遣兵救援,真定因此而失陷!所以,陈亨伯说:金人将我和议之使留置寨中,然后任意攻城掠地,而朝廷无人前往解救,金人阴谋屡屡得逞,而我屡屡上当失策。
今金人集中于中山城下,朝夕必攻城矣。若朝廷又以讲和之故,不令宣抚司救援,则中山必失。失中山,则河北诸郡不攻而自下矣。河北若失,则京师不可再为首都,那么宗庙社稷危矣。
陈亨伯又说,金人既攻城杀人放火,而我师援救之,理不为曲。朝廷若放任诸镇自存自亡不再顾恤,那么无话可说;若欲保全诸镇,请速令宣抚司火急遣兵前来救援。陈亨伯之言如此直率,可谓急切矣。陛下若继续听从大臣之论,认为既已讲和,若再派兵救援中山,则妨碍国家大计,那么,只恐怕到时土地与人心两者皆失之。
若大臣以为今日无兵,何以为援?那么,臣以为河北之民皆兵也。可让诸郡县将库存钱粮全都拿出来,发给百姓,然后朝廷以高官厚禄悬赏激励,何患人不为用?就看如何采取措施罢了。
陈亨伯请宣抚司派兵自深、冀出发,向祁州进军,与马忠兵马会合。宣抚司兵马自西向东,祁州马忠兵马自东向西,中山城内兵马作为内应,如此用兵则转祸为福,因败而成功。其言似亦有理,伏望陛下诏三省、枢密院,即刻开会讨论施行。”
对于侍御史胡舜陟的奏疏,宋钦宗没做出任何回应。两次大规模救援太原之失败,已让他对军队彻底失去信心。他对武力战胜金人已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他寄希望于议和。他深信,若能履行割地赔款协议,金军一定会退师。
陈亨伯在信中所说的,金人将我和议之使留置寨中,指的是斡离不留置王云于军中。王云出使斡离不东路军的情况,与李若水出使粘罕西路军的情况,有所不同。一个原因是,斡离不与粘罕性格不同,斡离不比较随和,粘罕则很威严。另一个原因是,王云与斡离不曾有过一面之交,两人算是有点交情。几个月前,斡离不退军回燕京期间,王云与曹曚曾奉命去燕京拜见过他。
本来,宋钦宗是派王云与曹曚一同来拜见斡离不,请求以赋税代割三镇。可是,曹曚不肯受命,予以拒绝。他说:“希望陛下速起天下之兵,控遏要害,准备应敌,寇必再至。如此求和,必无善果。”
宋钦宗很生气,当即免去曹曚的职务,令其离开京城,外任宫观。
王云几个月前被吴敏贬出京城,现又调回朝廷。王云答应宋钦宗,去斡离不军中试探一下金国意图。
金国最高决策层远在东北,因无法及时掌握河东与河北前线动态情况,所以,对于东西两路大军进军事宜,金太宗令元帅府根据实际情况,便宜措置施行,不必事事请示。两军元帅,名义上由金太宗的弟弟斜也即完颜杲担任,但他留在京师担任谙班勃极烈,与完颜宗干一同治理国政。所以,粘罕虽然名义上为副元帅兼西路军统帅,但实际上是东西两路大军的最高指挥官。
出兵之前,粘罕曾召集金军高级将领在云中元帅府开过一次会,讨论对宋政策问题。当时决定,两军要履行斡离不代表大金与宋朝达成的议和协定。若宋朝能割三镇土地并赔款,两军则停止南下。若宋朝不割让三镇,则用武力夺取之。当时,粘罕并没有渡过黄河的打算,只有一个与宋朝以黄河为界、画河而治的框架设想。
可是,在顺利攻占太原和真定之后,粘罕综合河东与河北战场情况,认为宋朝朝廷软弱无能,军队散乱,不堪一击,于是,在平定军高级将领会议上重新做出部署,将东西两路大军的作战目标调整为:会师东京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