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二日,宋钦宗又下诏说:“修举政事,全藉人材。人材甚难,所宜爱惜,岂能因一小过错而废终身?除了确系挟奸害政、罪状明白、不可任使外,余皆随才收录。勿谓曾经蔡京、王黼、童贯、梁师成辈荐引,遂皆弃逐。庶士革心,以应时用。三省及台谏官深体此意,以示至公。”
种师道因病免职后,枢密院出现职位空缺。十月十五日,宋钦宗任命原礼部尚书冯澥担任知枢密院事。
十月十七日,宋钦宗听说城外有个飞山营,那里存放着许多大炮,他想去检阅一下。唐恪、聂昌、耿南仲等人极力劝阻,他们说:“万乘之尊,岂可出城检阅座炮?纵使炮可以杀人,但能得几人?”
宋钦宗不听,执意要去。
所谓飞山,其实就是石头。所谓大炮,就是抛石机。东京城外飞山营里,有轻重型抛石机五百余门,这其实是一支威力不小的炮兵队伍。
这天,宋钦宗悄悄出城,来到郊外飞山炮营。他想亲眼目睹一下大炮的威力,令将士进行实战表演。可是,实战表演接连出现两次失败。一次是,当士兵按下炮竿时,忽然炮竿折断了,石块没发射出去。第二次情况更严重,士兵拽拉炮索,将石头猛地抛了出去。可是石头落地时,竟将一个士兵当场砸死。
宋钦宗见状很不高兴,可谓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返回时,宋钦宗顺路登上城墙,视察了一下城北防御情况。
从此,这五百余座抛石机就像被打入冷宫一样,没人再来过问。后来,闻听金人即将渡过黄河,朝廷下令城外坚壁清野。然而,这五百余座抛石机,居然一直被搁置在此,不知道由谁负责。朝廷令兵部负责,兵部回答说:“这些大炮属朝廷所管,应该由枢密院收回城内。”
枢密院则回复说:“这自有所属,应该由军器监所管。”
军器监则回答说:“主管官乃内侍也,刚因犯罪去职。”
朝廷于是令京城所负责,京城所不同意,回答说:“京城所掌管守御也,这些大炮未进入守御范围,于我何干哉!”
有人说,可用马车将这些大炮运回城内,所以,应该归驾部负责。然而,驾部也不管,回答说:“这些东西应该收归仓库,库部何不收?”
就这样,这五百多门大炮最终没运入城内,都撂在那里。等到金军兵临城下时,都归金军所有,金军用这些大炮轰击城墙,这些大炮为攻陷东京城发挥了重要作用。
二十三、加速前进
这时候,西路金军在河东战场上正兵分两路,展开了进攻态势。一路是娄室率军向西南方向挺进,另一路则是由粘罕亲自领兵,沿太行山西侧南下。
娄室在攻陷文水后,先后占领介休、孝义、平遥等县。十月九日,兵临汾州城(今山西隰县)下。
汾州知州是张克戬,他是宣和七年八月来此上任的。汾州距离太原只有二百里地,当年十二月,金军在包围太原后,不断出兵在汾州城外四处掠夺。当时,有几十个燕京人秘密进城,隐藏在城里,密谋作金军内应。张克戬得悉后,下令将他们全部抓起来处死。张克戬全力组织抗御,挑选精悍士卒,多次出城袭击敌营,焚毁其营寨栅栏。
太原陷落后,张克戬预感到金军肯定会前来攻城,于是召集士兵和百姓说:“太原城已经陷落,汾州城也将不保。但我不会辜负国家、辱没父祖,愿与此城共存亡,以表明吾之气节。诸君请各自为谋。”
众人闻言,皆泣不成声,异口同声回答说:“公,父母也,愿尽死听命。”
十月九日这天,张克戬见金军大兵临城,感到城将沦陷,于是手书遗表一份,详细阐述危急艰苦之情况,又给妻子写了一封遗书,命几名勇士缒城而下,从小路赴京。然后,他亲率将士披甲登城。
娄室并没立即攻城,他先派遣一小队人马至城下招降,说:“知州以下可出城拜降,无使人民受杀戮。”
张克戬站在城墙上高声回答说:“有死无降,任你攻城。”张克戬一边回答,一边悄悄下令开炮。随着一声炮响,一名金军头目应声倒下。
金军急忙后退,并留下话说:“代州、太原尚自为我攻破,来日定为我城。”
第二天早晨,娄室亲自提兵前来攻城。攻城从辰时开始,至巳时即告攻破,仅用两个小时。
张克戬得知城已失陷,不想做俘虏,他穿上朝服,点上香,面朝东京方向,一边跪拜一边哭诉道:“臣非不为朝廷守城,因张灏带兵潜走,城上无人,致城陷没。臣知不能出见陛下,唯有以死报答朝廷!”说完,自缢殉国。家中其余八人,也一同赴死。
金军将领对张克戬的气节很敬佩,他们将他抬到后花园,按礼节埋葬,设祭坛列队拜祭,并给他修了一座庙。
后来,宋钦宗获悉张克戬事迹,下诏赠他延康殿学士,赠家属银三百两、绢五百匹,并在其家乡张榜颂扬。
粘罕领兵沿着太行山西侧南下,其战略目标是,首先夺取黄河北岸的孟州。然后,伺机渡过黄河,直扑东京。
十月十七日,粘罕来到隆德府(今山西长治)城外。这是他第二次来到这里,今年二月他曾攻占过隆德府。
粘罕先派人至城下传话,请守臣出城议事。不久,通判李谔出城,来到营寨与粘罕相见。粘罕说:“我今提兵问罪赵皇去,不攻你城。但你须将犒军酒食粮斛送来,我等乘夜过去。”
李谔并没表示异议。
当晚,李谔回城,将粘罕所言告知知府张有极,请他定夺。张有极想了想,不敢做主,说:“此事可与城中父老共议。”
第二天,张有极组织城内父老召开群众大会,他在会上说:“通判昨日与金人相见,金人说不打城壁,只要犒设酒食等物,可否?”
众人叽叽喳喳议论了一番,皆不愿犒赏金人,他们说:“如此,是拜降也。如通判要与即与,我等只愿守城。”
粘罕在城外营寨中等了整整一天,见城内毫无动静。次日一早,他派人至城下,询问犒设之物。当时,张有极等官员都站在城墙上。
金人问:“前日李大夫答应犒设我军,昨日何故不送来?”
张有极等官员默然不语。
站在城墙上的一群父老百姓高声回答道;“这里无犒设物!”
李谔急忙制止:“不可这样回答。但与他所许物,无使他攻城。万一不虞,悔之何及?”
一名将官闻言,走上前怒斥李谔道:“公莫待反耶?”说着,举起手中大刀朝李谔砍去。李谔当场被砍死。
粘罕见隆德府全体官民拒绝犒军,勃然大怒,下令攻城。城破后,粘罕纵兵入城,杀戮甚众,劫掠无遗。知府张有极等被俘。
此时,河北战场上,东路金军也正在长驱直入。
斡离不留下女真副统韶合、辽东漠州万户韩庆和,负责守卫真定府,自己则率主力南下。中山、河间两城,此时都还在宋朝控制中。斡离不大胆用兵,置两城于不顾,集中优势兵力快速前进,其战略目标是,首先夺取黄河北岸的黎阳(今河南浚县)。然后,择机渡过黄河,直扑东京。
两路金军正按计划向宋朝首都东京快速推进。但是,宋朝决策层对金军的意图与战略部署并不清楚。他们仍坚持以为,只要朝廷能履行城下之盟即割地赔款,金军就一定会撤退。
然而,许多有识之士不这样认为。他们根据了解到的金军动向判断,金军极有可能再次渡过黄河,兵临东京。他们希望朝廷早做打算。种师道和宋徽宗都是这样认为的,他们都给宋钦宗写过信,向他明确指出这一点。
可是,宋钦宗与唐恪、耿南仲、聂昌等宰执大臣,始终不愿放弃和谈的幻想,不想与金人进行军事对抗。他们对官军早已失去信心。官军两次救援太原,损兵折将,耗钱费财,换来的结果是太原失陷,真定失陷,河东与河北全都陷入战火之中。而官军不是溃逃,便是溃散。面对金人的咄咄攻势,他们不相信能以武力战胜金人。但他们又不想离开东京,不想被人指责为逃跑者。
十月十八日,主战派代表何栗上奏,建议宋钦宗下旨,催发全国诸路勤王之兵。何栗说:“自去年冬天金人入寇,出我不意,故河朔诸州坚壁不战,天下诸州有的勤王,有的没勤王,陛下皆置而不问,恕其仓卒失措也。
今年自春夏以来,皆知金人必复深入。若天下诸州,有再不勤王者,以致大河失守,都城危急,则事平之后当行军法。现今,金寇将逼近黄河,伏望陛下睿断,下旨枢密院,疾速施行。若事平有功,则当以次推赏。自古及今,未有赏罚不果行,而能使人赴难不避者,惟陛下圣察。”
宋钦宗接受建议,下诏令天下诸州勤王,若敢迟迟不进,职官当以军法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