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日,张灏兵败文水的消息传到了东京,朝野上下为之震惊。宋钦宗担心金人趁机纵兵深入,急忙做了两手准备:
一是,采纳主战派何栗的建议,设置四道总管府,即以东京为中心,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上,分别设置四道总管府,组建四道防线进行防御,以保卫京都安全。以大名府知府赵野总管北道,范讷副之;以河南府知府王襄总管西道,孙昭远副之;以邓州知州张叔夜总管南道,高公纯副之;以应天府知府胡直孺总管东道,朱胜非副之。宋钦宗授予各道总管府以特权:事得专决,财得通用,官得辟置,兵得诛赏。宋钦宗令他们立即做好备战,紧急之时,将以羽檄召之入卫京师。
二是,采纳主和派耿南仲的建议,决定向金国朝廷与金军东西两路军分别派出使者,请金人暂缓进军。宋钦宗命令:刘岑以太常少卿身份担任计议使,出使大金国;宗泽以宗正少卿身份,出使斡离不军中;李若水以秘书少监身份,出使粘罕军中。宋钦宗限他们七日之内,必须离京出发。
同日,侍御史胡舜陟上奏,论御戎之策。他说:
“臣观汉唐以来,御戎之策有五:曰和亲,曰守备,曰征伐,曰抚定,曰羁縻,皆因时而为之。和亲与守备,则施于夷狄强盛之时,汉高帝是也。抚定与羁縻,则施于夷狄衰弱之际,汉宣帝光武是也。至于征伐,或施于强,或施于弱,必先以中国富盛,兵甲精锐,我有万全之势,彼有可乘之隙,然后可举,汉武帝与唐太宗是也。
今国家承巨奸误国、内侍持权之后,海内虚耗,帑藏空竭,军律不振,士不为用。金寇乘时,肆其猖獗,长驱乎中原,围守乎巨镇。而我动天下之兵,敛四海之财,不能少挫其锋,此则夷狄强盛之时也。彼强我弱,兵不可妄用。而朝廷必欲以兵困之,不度彼己,王师轻动,于是种师中败于榆次,解潜败于南关,折可求败于汾州,刘仲元败于大安驿。实犯不韪,自取挫衄。以汉高祖之神武,而又有谋臣猛将不世出之材,破秦项如振槁,犹甘受冒顿之困,不敢与之校。乃知夷狄强盛,制之当自有术,不专以兵也。
所谓讲和守御二策,诚今日之先务。朝廷先遣三使往议和好,可为善矣。更务自守,二策并用,善之善也。伏观今日命将出师,悉援太原,如救焚援溺,其势可谓急矣。介胄之士,孰不欲踊跃而前?缙绅之士,孰不欲抗议督战?然兵家善教,见可而进,知难而止,不敢必也。苟不可进必使之进,犹羝羊触藩,何利之有?徒丧军气,非惟不足以救太原,适足以取自弊之道。兵浸单寡,则有不测之祸,不可不虑。
臣愿陛下以汉高祖为法,与之讲和;以汉文帝为法,自为之备。诏宣抚司,勿督诸将决战,且据要害坚壁固守,以养士卒之锐气。竢彼有可乘之隙,我有万全之计,相时而动,以奇取胜天下,幸甚!昔突厥方盛,唐太宗不得已而事之,未几,擒颉利于北阙下。夷狄盛衰无常,臣谓陛下广宏巨之量,姑含垢忍耻以俟之,未为晚也。臣自闻河东失利,臣为陛下朝夕深思,窃谓我国爱权宜之计,无出此者。狂夫之言,圣人择焉,伏望陛下断而行之。”
宋钦宗阅后,深以为然,批示将胡舜陟这份劄子传阅诸将,以供参考。
八月二十一日,宋钦宗改派徽猷阁待制王云,以礼部尚书身份出任大金国和议国信使,刘岑改任大金军前和议使。所有计议使,一律都改作和议使。二十四日,又将李若水改为以吏部侍郎身份,出任山西军前和议使,王履以相州观察使身份担任副使。九月一日,李若水和王履离开东京,前往河东粘罕军中。
十六、太原失陷
八月十七日,粘罕率西路军从云中出兵后一路南下,直奔太原。他这次对太原是志在必取,他已做好了充分的攻城准备。他要彻底摧毁太原,打通南下黄河之关键通道,以绝后患。
坚守在太原城内的张孝纯和王禀,并不知道金国已再次大举进攻宋朝,也不知道救援太原的诸路兵马已经陆续失败。在西路金军发动总攻前夕,张孝纯向朝廷写了最后一封求救信:
“太原被围今已八月余日,城中居民死亡十之八九,守御之卒糇粮己绝,以铠甲充食者已二十余日。士卒多疲病,贼人知之,攻势甚盛。诸道援兵,杳无踪迹,城中危急,朝不保夕。臣深感责任重大,反侧不安,虽暂且可勉强支撑,然观其事势,若援兵数日不到,必致误大计。臣将尽节效死,早已做好自断之准备。然而,今日遇陛下不世出之主,臣不得参与群臣之列,而上无补宗庙万分之一,下不能全阖城忠义之民,望阙忍死,死不瞑目!望朝廷博谋广访,长思深虑,为社稷天下之计,不胜幸甚!”
信写完后,张孝纯感到意犹未尽,于是又用贴黄补充道:
“臣窃闻宣抚制置使等诸道聚兵,恐是计出万全,不只解围太原,还将尽复失地。但因本府形势已危,决难等待,臣已向宣抚制置等申报。如王师并进,如已战胜,即请指挥诸将不以太原存亡为念,乘胜前来。臣等尚死守,尚觊觎王师之来。”
所谓贴黄,即附在奏章后面,对奏章内容进行补充说明的文字。
接着,张孝纯又给儿子张灏写信说:
“城中事势已禀报朝廷,也已申报宣抚制置司。此中况味,正如病危行汗,存亡在须臾之间。而呼医未至,其荒扰可以想见也,迫迫切切。医久不至,今病入膏肓矣。然可奈何?忍死以待,尚冀灵丹速投,起此危证也。
今月十三、十四、十五日,发现贼兵自东南傍城,往北而去,当时以为援师相近,逼逐前来。十六日,又发现贼人数十骑驰来。至二十日,又有二三十骑贼兵,自晋祠榆次方向往北而来。连日间,贼兵往来不定,竟不闻王师远近消息。阖城军民久已乏食,又无逃生之路,人心极不安帖。事势愈危,死亡之期近在朝暮。可速赴宣抚制置使司,催促大军,星夜前来解围为望。
今日又有贼兵数队军马,来到城东,他们带来粘罕,说大军已屯驻太原,汾州、南关、平遥、寿阳等处,诸官兵悉已战退。虽金贼奸狡,语言狂妄,不可凭信,但因援师屡失期约,又无确切消息,阖城之人愈更忧疑。可体念本府事体危急,人心反侧,速促督大兵前来解危”
随后,张孝纯派几名精干人员出城送信,他们皆缒城而下,分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