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宋徽宗将宇文虚中召至内殿,让他同三省以及枢密院官员一起议事。宇文虚中此时职务并不高,依然担任河北、河东宣抚司参谋官。宋徽宗之所以让他进入高层决策圈,参与决策,有两个原因,一是他曾上书提出过数条反对北伐收复燕京的意见,给宋徽宗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二是他刚随童贯从太原回来,宋徽宗觉得,他对金人围攻太原的情况应该有所了解。
宋徽宗对宇文虚中说:“王黼不用卿言,封殖契丹,以为藩篱,今金人兵分两路并进,卿料事势如何?”
宇文虚中回答说:“贼兵此次进攻虽然猛烈,然而,羽檄召诸路兵马入援,广结人心,使无畔怨,凭藉祖宗积累之厚,陛下强其志,勿先自怯,决可保无虞。今日之事,宜先降罪己诏,更革弊端,俾人心悦,天意回,则备奭之事,将帅可以任之。”
宋徽宗宣谕:“虚中便就此草诏。”
宇文虚中早已有所准备,奏道:“臣未得圣旨,昨晚已草就,专等今日进呈。”
说罢,宇文虚中呈上草诏,接着又说:“另外,臣觉得出宫人、斥乘舆、服御物、罢应奉司、罢西城所、罢六尚局、罢大晟府、内臣寄资等十余件事,也急需下诏办理。”。
宋徽宗说:“一一可便施行,今日不吝改过!”
宇文虚中起草的宋徽宗的《罪己诏》内容如下:
“朕获承祖宗休德,讬于士民之上,二纪于兹,虽兢业存于中心,而过愆形于天下。盖以寡昧之资,藉盈成之业。言路壅蔽,导谀日闻;恩倖持权,贪饕得志。搢绅贤能,陷于党籍;政事兴废,拘于纪年。赋敛竭生民之财,戍役困军伍之力,多作无益,侈靡成风。利源酤榷已尽,而谋利者尚肆诛求;诸军衣粮不时,而冗食者坐享富贵。灾异谪见而朕不悟,众庶怨怼而朕不知。追惟己愆,悔之何及!
已下信诏,大革弊端,仍命辅臣,蠲除宿害。凡兹引咎,兴自朕躬,庶以少谢天人谴怒之心,保祖宗艰难之业。慨念前此数有诏旨,如下令以求直言,修政以应天变,行之未久,夺于权臣,乃复归咎建议臣僚,使号令不信,士气沮伤。今日所行,质诸天地,后复更易,何以有邦?况当今急务,在通下情不讳切直之言,兼收智勇之士,思得奇策,庶能改纷。望四海勤王之师,宣二边奭敌之略,永念累圣仁厚之德,涵养天下百年之馀。岂无四方忠义之人,来徇国家一日之急!
应天下方镇郡邑守令,各率师募兵,勤王沿边,能立奇功者,并优加异赏,不限常制。其有草泽之中,怀抱异才,能为国家建大计、定大事,或出使疆外者,并不次任使。其尤异者,以将相待之。应中外臣僚士庶,并许实封直言极谏于登闻院通进司投进,朕当亲览,悉行施用,虽有失当,亦不加罪。所有下项指挥,立便施行,敢有沮格,及以结绝为名,暗有存留,并肆诸市朝,与众共弃。咨尔万方,体予至意。”
接着,宋徽宗又颁发御笔手诏,罢应奉司江浙诸路置局,罢花石纲等诸路采斫木植置造局,罢西城租课内外修造,罢讲议司,罢道官,罢大晟府,罢教乐所,罢艮岳官吏,罢延福宫宝录宫官吏,京城所琼林宜春苑所并罢…,等等。
四十八、谋划南撤
十二月二十二日,宋徽宗接连发布三道任命:
一、任命宇文虚中为保和殿大学士兼河北河东宣谕使。宣谕使是奉命传达皇上旨意的官员,事毕即去职。宋徽宗令宇文虚中赶赴河北与河东地区传达圣谕的目的,是稳定当地军心与民心。
二、任命姚古为京畿辅郡兵马制置使兼都统制。制置使在北宋并不常设,属于临时性的军事统帅。姚古出身将门世家,其父姚兕、其叔姚麟都是西军战将,在关中很有威名,号称“关中二姚”。其弟姚雄也是战功显赫的将军。姚家与种家,是当时西军中最有实力的两大巨头。此时,姚古担任熙河路经略安抚使,他人在熙州(今甘肃临洮),并不在京城。
三、任命王蕃为宝文阁学士兼畿辅郡兵马制置副使兼都统制。王蕃此时在京城,宋徽宗令他速去陕西刷选援兵,限他在一日之内,把所需将官名单报给尚书省。
这天,通直郎陕西转运判官李邺上书,他在奏章中,详细分析了金人出兵的动机与目的,请求奉使议和。
宋徽宗阅后大喜,立即召见李邺,说:“卿可马上以给事中身份出使金人。若能促成讲和,使金人停止进军,卿功莫大焉。”
李邺说:“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辱使命。不过,臣有一个请求。”
宋徽宗问:“有什么请求?”
李邺回答说:“臣请求携带黄万两,前去讲和。金人贪财,唯有金银,才能阻挡住金人的进攻。”
宋徽宗向在场的宰相白时中与李邦彦下旨说:“你们马上办理,可从国库中支取。”
白时中与李邦彦颇感为难,说:“国库中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黄金,需多方筹备才行。”
宋徽宗想了想,说:“朕这里还有两个金甕,各五千两,都是祖宗留下的。你们可拿去,命书艺局立即销镕,制成金子,一并带去。”
李邺走后,宋徽宗凭直觉意识到,金人这次出兵入侵气势汹汹,意图不小,区区金银钱财,恐怕难以阻挡其进军步伐。自己留在京城里还是很危险,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宋徽宗认为,自己还是应该避敌锋芒,南撤到淮浙一带。于是,宋徽宗又下诏,令宰执大臣到都堂开会,商量有关宋徽宗南撤的一些具体安排。
宰相白时中、李邦彦,知枢密院蔡攸、童贯,执政张邦昌、赵野、宇文粹中、蔡懋,宣谕使宇文虚中,制置副使王蕃,这些大臣接到诏令后,陆续来到都堂开会。
不一会儿,宋徽宗也来到都堂,对大家说:“朕欲撤往东南,避敌锋芒,有些问题需要解决。例如,如何设置宰臣?如何安排舟楫运送宝货?等等。今日请诸卿商量一下,拿出一个具体办法。”
宰执大臣们见宋徽宗决意离开东京,心情都很复杂,心里都各有各的打算。宰相白时中首先发言:“圣上撤往东南,避敌锋芒,大有必要。但京城不能群龙无首,臣建议,请皇太子监国。”
宋徽宗说:“朕同意皇太子监国。三省、枢密院官属,都可留在京师,跟随皇太子,百司也皆可不动。”
李邦彦说:“请陛下安排好扈从臣僚。离京后,陛下的安全至关重要。”
宋徽宗令人取来纸笔,写下白时中与宇文粹中这两个人的名字,说:“朕任命太宰白时中兼领枢密院使,为行宫使;右丞宇文粹中兼中书侍郎,为行宫副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