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太原保卫战
对于孙翊与折可求救援太原之失败,宋人张汇深感惋惜。他在《金虏节要》一书中评论说:
“敌初犯太原,孙翊与折可求随即出兵救援,可谓勤矣。然而,他们虽有援太原之心,却无援太原之术。”
张汇认为,粘罕自云中出兵之初,孙翊正在朔州,他完全可以领兵由马邑、怀仁往东而去,进攻云中。朔州距离云中,无数舍之远。折可求此时正在府州,若是由武、朔往东而去,进攻云中,路途要比去交城更近,且皆坦途,也无关阻。孙翊与折可求救援太原的正确策略,应是率领麟、武、朔之师,并力攻打云中。也就是说,应该用围魏救韩之计,来破解太原之围。
当时,粘罕等金军将领之骨肉与财宝,皆在云中。其所留下的防守之人,皆老弱而已。如闻云中遭到进攻,粘罕必仓皇从太原撤兵以救云中。太原张孝纯、王禀之军,则可趁机从后袭之,致其后顾而前忧,必自生变乱。如此,则不仅太原得到解围,云中贼巢亦可平定。况且是在新边用兵,可大张我军威势,而安定民心。此乃孙膑走大梁以救韩之道也,即围魏救韩之道也。
然而,何翊与折可求只知前往太原救援,却不知近攻云中,要比远救太原更为重要。前往太原救援,路途遥远,途中又多山险,人疲马乏,而金军则以逸待之。如此部署,缺乏谋虑,结果只能是身死军覆,无以成功。
当时,张汇的父亲在保州做官,张汇本人也在保州,耳闻目睹了宋金战争的一些实况,故其所发议论,有一定的针对性。当然,他的这些评论与感慨,是在多年后所发,都属于事后诸葛亮。
而在金兵入侵之初,由于军情紧急,孙翊与折可求或许来不及多想,便匆忙领兵出发。也或许他们心里明白,直捣云中,要比奔赴太原救援更为有效,但他们没有决定权,也没有选择权。他们必须服从军令,向太原进兵。也或许是,他们也想过用围魏救韩之策,来化解太原之围,但手中兵力太少,风险太大,没有绝胜把握,不敢承担失败之责任。
此时,太原城内居民仅有两万余人,守城的正规军也只有王禀率领的胜捷军三千人,另外还有一些厢军。厢军也称“役兵”,主要从事工役或杂役,平时很少进行军事训练。为加强城防人力,弥补兵员不足,太原最高长官张孝纯与王禀下令,城内凡是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男子,全部编入守城战斗序列,全部登城守御。
太原城城墙是用泥土夯筑而成的,故称其为土城,周长十里零二百七十步,筑有四座城门:东门叫朝曦,南门叫开远,西门叫金肃,北门叫怀德。城内还有子城,周长五里零一百五十七步,也有四个城门。此城是在原唐明镇的基础上扩建而成的,故四个城门并不对称,整体呈矩形。城内官街也不是十字型,而是呈丁字形格局。
在金军到达太原之前,张孝纯与王禀组织人力日夜施工,在太原土城墙之内又修筑了一道城墙,称之为重城。在老城墙之外,挖掘了两道沟堑,以阻止敌人接近城墙。将城内花园、院墙与门楼全部拆毁,拆下来的木头与石头全部运往城墙,制成滚木礌石,以打击攻城敌人。对城内所有粮食,实行军事管制。每日按照人头实行定量供应,不论身份贵贱,平等对待。张孝纯负责后勤保障与人员调配,王禀负责军事部署与城墙防务。他们决心与金军殊死拼杀,坚壁固守,以待外援。
张孝纯在全城军民誓师大会上说:
“金人虽在城下,无能为害。太原自古雄藩,城坚粮足,加之兵勇,可坚持到底。我不是不欲出战,而是要待金人粮尽气失,将骄兵惰,且等候援兵进驻附近之时,再行出兵,内外相应,使胡骑匹马不归!上为朝廷报复,下保汝等血属,可乎?”
众人皆拍手赞成。
十二月初九黎明时分,金军开始攻城,连续进攻三次,皆连土城墙都没摸着,就被宋军密集的箭矢击退。金军死伤上千人,不得不暂停进攻。
粘罕得知后,率领诸将骑着马,绕城走了一圈,观察城上守御情况。
银术可说:“估计城上守兵不会少于两万人,一时恐怕难以攻破。”
耶律余睹说:“是啊。转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防御漏洞,可谓防守严密。”
粘罕问:“守城将领叫什么名字?”
耶律余睹回答说:“知府叫张孝纯,军事总管叫王禀。”
粘罕点点头,望着城楼说:“看来,咱们这回碰上硬骨头了。这是检验我军攻城能力的时候,也是锻炼我军攻城能力的机会。不破此城,誓不罢兵!”
随后,金军又组织了数次攻城,可是仍然攻不下来。粘罕很愤怒,下令使用“锁城法”,对太原城实行严密封锁围困。所谓“锁城法”,就是在太原城外矢石不到之处,挖沟筑垒,建起鹿角连营,环绕全城,分区防守,使太原城内外不能相通。并且,在各道沟堑中开出一条小路,在路上安排一些狼狗,来回奔跑警戒。
在对太原城进行严密封锁围困的同时,粘罕一方面派兵攻取太原城周围诸县,一方面做好抗击宋军外来援兵之准备。
四十六、郊礼
早在宣和七年(1125)十月初,中山府知府詹度就发现金军有异常动向。他多次上奏报警,说金人可能要南下入侵,提醒朝廷早做准备。可是,宋徽宗与白时中、李邦彦、蔡攸等大臣,对詹度的多次提醒并未高度重视。他们判断,金人频繁调动兵力的目的,只是想制造局部摩擦,制造恐吓,讹诈钱财。短时间之内,金军不具备大规模举兵南下的条件。
从十一月十九日开始,宋徽宗与大臣们都开始忙着准备举行冬至郊礼。所谓郊礼,即皇帝祭拜天地之大礼。冬至祭天,是历代统治者都很重视的国事活动,算是一项国家大典,目的是祈求苍天,保佑国泰民安。
中国最早的祭天礼仪,可能要追溯到尧、舜二帝。宋朝祭天礼仪的主要特点是,“三岁一亲郊制”,即每隔三年举行一次祭天,于十一月冬至日,在东京城南郊圜丘(天坛),由皇帝亲自主持。这与西周时天子每年亲自举行祭天礼仪有别,也与后代由有司摄事祭天不同。
冬至,寓意阴极之至,阳气始升,万物从此开始生长。据说,周朝时,冬至是新年元旦之日。在宋朝民间,冬至也是一个重要节日。《东京梦华录》说:“十一月冬至,京师最重此节。虽至贫者,一年之间,积累假借,至此日更易新衣,备办饮食,享祀先祖。”
“三岁一亲郊制”,有人说始于秦朝,但宋代以前似乎并未真正实施。宋朝的“三岁一亲郊制”,是宋仁宗时形成的定制,此后一直奉行不变。宋徽宗对举行大礼格外重视,他在位二十五年间,亲自主持大礼达十八次之多,包括南郊大礼与明堂大礼。当时,谁也不曾预料到,本次冬至祭天,是宋徽宗也是北宋的最后一次了。
冬至祭天的仪式很隆重,也很烦琐。要提前做很多准备工作,要耗费很多人力与物力。如:要对南郊圜丘内各种建筑设施进行全面修葺,要修整皇帝经过的每条街道,使之焕然一新。皇帝要在祭天前三日开始斋戒。祭天前夜,太常寺卿要亲自带人安排好神牌位、供器、祭品,要安排好乐队陈设等等;最后,礼部侍郎还要再对全部准备工作进行全面检查。
十一月二十五日黎明,郊礼如期在东京城南郊圜丘举行。彩旗猎猎,礼乐悠扬。禁军与皇家銮驾,先后列队入场。在礼仪官引导下,宋徽宗与郑皇后缓缓走到圜丘上,行祭天之礼。
正在这时,知枢密院蔡攸接到了燕山府知府蔡靖用银牌快马送来的紧急奏报,说金人拥大兵侵犯清化县,劫掠居民,焚毁庐舍,破坏盐场。在一天之内,蔡靖连续上奏七十余章,可谓十万火急。蔡靖在奏疏中语气沉重地说:“朝廷若不以为实,则乞赐重行编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