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故事会之六十七:荡然肆志不诎诸侯谈笑当世独秀千古
《资治通鉴》卷五周纪五周赧王姬延五十七年(癸卯公元前258年)
在毛遂当众揭开楚考烈王熊完的伤疤,逼得他不得不派春申君黄歇领兵救赵的同时,魏安釐(此处通僖)王魏圉(音:雨)大概是终于想明白了孔斌所言之唇亡齿寒的道理,也让晋鄙领兵十万加入了援赵的队伍。
眼看着软蛋有变硬的迹象,秦昭襄王嬴稷坏笑着派人给魏圉带了个信:“赵国马上就会拿下,你们若是敢去救它,搞定了赵国,下一个就来找你聊天!”
魏圉是那种典型的见了狠人搂不住怂的货色,当场就被吓得浑身上下哪哪儿都软。连忙派人追上晋鄙,让他进驻邺城(今河北临漳)原地待命,嘴上虽然还喊着抗秦救赵,心里却早已给嬴稷跪了。
但大家好歹都是一国之君,独自跪了实在太难看,为了保住一丝颜面,魏圉偷偷派将军新垣衍潜入被秦军围困的邯郸,想通过平原君赵胜的门路,说服赵孝成王赵丹跟他一起唱“征服”—共尊嬴稷为帝。
新垣衍见到赵胜后说:“当年嬴稷和田地(齐湣王)争高低,双双称帝,虽然不久后就自己去了帝号,但其称帝的野心是明摆着的。如今齐国已经不行了,秦国依然雄视天下,这次围攻赵国,我看并不是贪图邯郸的土地,还是因为惦记着称帝的事儿。咱们就遂了他的心愿,一起派使者尊秦国为帝,嬴稷一高兴,没准儿就把兵给撤了。这一天没完没了的打来打去,公子您就不闹心吗?”
赵胜这两年确实挺闹心,但经历过无数风雨的战国公子,基本的判断能力还是有的,他不太相信嬴稷大费周章,以举国之力和赵国大战一场就是为了个虚名。但眼下赵国急需外部支援,他也不好直接驳了新垣衍的面子,只能不置可否的将新垣衍安置在自家馆舍之中,每天好酒好肉招待,以待时变。
幸运的是,带来变化的人很快就来了。
齐国高士鲁仲连,自认腹有良谋却不肯在任何国家就职,常年游走于诸侯之间,最大的爱好就是与秦国对着干。此时正好晃到了赵国,和赵胜一起被围在了邯郸城中,听说新垣衍来劝赵国尊秦国为帝,鲁仲连很不开心,直接找到赵胜说:“眼下的事公子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行不?前年在长平损失了四十多万青壮,如今又被秦军困于此处,魏王还派了客籍将军新垣衍来劝我们一起尊秦王为帝,人至今还在馆舍中等我回信儿呢,先生问我怎么办,不怕你笑话,赵胜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办。”鲁仲连一来,赵胜就知道事情有了转圜的余地,于是毫不遮掩,面子啥的也不要了,将当下的难处一股脑全摊在了桌面上。
“我曾以为公子您是世间难得的大才,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那新垣衍在哪儿,你叫他出来,我帮你把他弄走。”果然是无欲则刚,一介布衣鲁仲连,完全不给闻名天下的赵胜留脸。
阅人无数,一心只想办成事的赵胜对鲁仲连的讥讽丝毫不以为意,连忙说:“鲁先生您稍等,赵胜这就安排。”说完还没等鲁仲连答应,就转身找新垣衍去了。
“齐国来的鲁仲连先生,目下正在敝舍,赵胜愿安排他和将军一叙,不知将军意下如何?”赵胜只字不提鲁仲连要把他撵走的事,客气的对新垣衍说。
“鲁仲连先生乃齐国高人,新垣衍是有职责在身的魏国臣子,见面就不必了吧。”自古外交官都是人精,虽然赵胜不说,新垣衍也猜到了赵胜为什么要安排他和鲁仲连见面,故当场拒绝。
“哎呀,都怪赵胜鲁莽,恐怕将军在此的事他已经知道了。”赵胜面露难色。
新垣衍明白,话说到这个份上,再坚持不见面就是明摆着不给赵胜面子,只得应允。
两人见面后,鲁仲连盯着新垣衍一言不发,看得他心里发毛。
“依在下看,如今还留在这围城之中不走的,都是有求于赵公子的人;然吾观先生玉貌,似不在此类,不知缘何久居此处而不去?”新垣衍知道鲁仲连是来赶他走的,于是先下手为强,想让鲁仲连知难而退。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鲁仲连当即回道:“世人皆以为鲍焦因纠结而死,是因为大家都不明白他那颗耻居于浊世的心,习惯的认为他和绝大部分人一样,只为自己打算。秦国,是抛弃了做人的礼义,以割取人头为功的虎狼之国。用权力役使士人,像对待奴隶一样对待自己的百姓。如果真的让秦国肆无忌惮的称了帝,继而一统天下,我鲁仲连宁可跳进东海淹死,也绝不做它的子民。今天之所以与将军见面,主要还是想帮一帮赵国。”
鲁仲连说得慷慨激昂,新垣衍却并不为所动,略带挑衅地问:“那么先生您准备怎么帮赵国呢?”
“我将促使魏国和燕国出兵助赵,至于齐国和楚国,则本来就是赵国之盟友。”齐国和楚国是否真心助赵,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但此时必须把这事儿说的跟真的似的,所以鲁仲连毫不犹豫的答道。
“燕国嘛,我暂且相信您能说服他;至于魏国,在下不才,正是魏王的使臣,先生不妨说说准备如何让我王出手助赵。”新垣衍继续问。
“魏王派将军您来请赵王共尊秦王为帝,是因为他还不明白秦国称帝的危害,一旦他明白了,必然毫不犹豫的出兵。”鲁仲连依然信心满满。
“先生应该也见过奴仆吧,十个奴仆伺候一个主人,难道是因为他们十个人合起来都不如主人力气大,智慧多吗?是因为怕呀。”新垣衍不想再绕弯子,坦率的承认了魏国之怂。
“我的天,将军您这意思,是魏国甘为秦国奴仆了?”鲁仲连故作惊讶的问到。
“您以为呢?”新垣衍也懒得再掩饰了。
“将军既然这么说,那我就让秦王将魏王煮了,剁成肉酱。”鲁仲连说得自己跟嬴稷他娘似的。
“您凭什么让秦王将我王剁成肉酱?”似乎魏圉已被剁成肉酱,新垣衍生气的说。
“当然可以,将军且听我慢慢道来。商纣王时,九侯、鄂侯和周文王贵为三公。九侯有个自认为很漂亮的女儿,便将她献给了纣王,谁知纣王却看不上,看不上就看不上吧,把女儿都送上门了,好歹也算是一份心意,但纣王不这么想,具体怎么想谁也说不清楚,总之他就因这事儿把九侯给剁成了肉酱;
鄂侯心想,大王您这样就不对了啊,这是完全不把我们当回事儿啊,于是便和纣王争了起来,因为情绪激动,话可能确实说的有点过,纣王毫不含糊,把鄂侯晒成了肉干;
三公变成了一公,文王识相的闭了嘴,但还是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就为这,被纣王关在牖里(今河南汤阴北)的库房里长达百日,那是摆明了要往死里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