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故事会之六十一:以身徇主熊完继楚冯亭献地赵丹梦圆
《资治通鉴》卷五周纪五周赧王姬延五十五年(辛丑公元前260年)
周赧王五十年(丙申公元前265年)
秦军因齐国的加入被迫从赵国撤退后,齐、赵二国进入了蜜月期,居然玩起了混搭游戏,由齐国安平君田单率领赵国军队进攻燕国,占领了中阳;随后又扑向韩国,攻占了注人(今河南汝州)。
如果赵、齐联盟能一直持续下去,秦国远交近攻的战略则必然破产,只可惜天不假年,齐襄王田法章骤然去世,其子田建继位,田建此时大概十五岁左右,因为出生于被燕军围困多年的莒城,少时也算是受了不少苦,齐国复国后,田法章夫妇对他多有溺爱,因此全无处理国事的经验,齐国政事皆由他的母亲君王后代为决断。
此前一年,赵惠文王赵何去世,其子赵孝成王赵丹继位,同样是因为年幼,由他的母亲赵威后摄政,也就是说,赵、齐联盟此时其实是两个母亲的联盟,本来有机会上演一出“弱女子联手抗强秦”的故事,遗憾的是,赵威后在此后不久撒手人寰,而好不容易从战火中挣扎出来的君王后不愿让自己的儿子和齐国子民再次陷入战乱之中,选择了接受秦国的拉拢,从此偏安东海,再也不曾参与联合抗秦斗争。
周赧王五十一年(丁酉公元前264年)
秦国派武安君白起率军伐韩,攻占五座城池,斩首五万人。
齐国国相田单居然到赵国当了宰相,由此可见,战国时代的人才交流即使跟今天比也不遑多让。
周赧王五十二年(戊戌公元前263年)
白起再度率军伐韩,攻占南阳(今河南获嘉),切断了太行山道,
同年,楚顷襄王熊横病重。消息传到秦国,已陪着楚国太子熊完在秦国做了十年人质的黄歇是又激动又紧张,激动的是,结束人质生涯的机会终于出现了;紧张的是,这一次如果不能把熊完顺利送回楚国,不但自己这十年的苦算是白吃了,而且他们俩基本上也就永远回不去了,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将成为一个巨大的问号。
于是,黄歇赶紧安排人收拾了一批价值不菲的楚国土特产前去拜访秦国国相应侯范睢。在秦国这些年,黄歇没少跟这位秦王身边的红人走动,这次又备了厚礼,范睢客气了一番,很高兴的接待了他。
落座之后,黄歇开门见山:“相国和咱们太子是真心交好吧?”
“那是自然。”范睢满脸笑容的回答。
“那我就有话直说了,近日我们得到消息,我们的大王眼看就要不行了,秦国何不赶紧放我们太子回去。太子如果得以继承王位,必定全心全意遵奉秦国,对相国您的感激更是万世不竭,这可是向天下诸侯表示友善并获得万乘大国之盟友的绝佳机会。把我们太子留在秦国,他不过是咸阳一介布衣;楚国一旦另立新君,肯定不会尊奉秦国,扣留楚国太子,不但传出去名声不好,还会给秦国招来一个强敌,这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希望相国您能慎重考虑。”
黄歇一席话,公私兼顾,利害分明,范睢心领神会,欣然向秦昭襄王嬴稷转达了他的看法。嬴稷虽然信任范睢,但也知道这人有拿钱办事的毛病,当即表示:“让熊完的老师先回去了解一下我那大舅子(熊横的妹妹嫁给了嬴稷)的情况,回来以后再说。”
得到这个答复的黄歇当时就不淡定了,一番权衡之后,他明白此时唯有舍命一搏。于是对熊完说到:“秦国扣留太子,是想用您来交换利益。可是以您现在的身份,很难满足他们的愿望,我是真的愁啊。您叔叔阳文君的两个儿子现在都在国内,如果大王不幸辞世,您又不在身边,阳文君肯定会趁机将自己的儿子立为楚王,太子您就没有机会继承大王的基业了,以后能不能活下去都很难说。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现在就逃走,您和使者一起返回楚国。我留下来帮你们拖延时间,就算拼了这条老命,我黄歇也要助您归国。”说着说着,黄歇的眼泪都流出来了,熊完那自然是感动得一塌糊涂。
于是,熊完伪装成车夫逃出了关外。黄歇则守在长年供他们居住的客馆之中,以太子生病为由,谢绝会客。估摸着熊完已经逃到了秦军追不上的地方,黄歇才主动跑去跟嬴稷说:“楚国太子已踏上归国之路,现在已经走了很远。黄歇自知罪该万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嬴稷一听,当时就怒了,准备让黄歇自杀谢罪。范睢见此情景,想起多年前自己在秦王离宫里玩命的场景,心生感慨,又想到家里那一堆堆精致的楚国土特产,赶紧劝嬴稷说:“黄歇身为人臣,舍命救主,精神可嘉,楚国太子归国即位后必重用此人。不如饶他一命,放他回去,也算是送楚国的一份人情。”
是帮你这老小子还人情把,赢稷瞅了范睢一眼,在心里想。不过他也明白范睢的话是有道理的,于是挥挥手,让俩人都退了下去,算是同意了范睢的建议。
黄歇回到楚国三个月后,在一个落叶纷飞,百草枯黄的秋日,熊横虽然一万个没脸,还是不得不去见了列祖列宗。太子熊完顺利继位,是为楚考烈王,为了报答黄歇的十年陪伴和舍命相助,熊完任命黄歇为楚国令尹(即国相),又将淮北之地作为食邑封给他,并赐号春申君,名列战国四公子之一。
周赧王五十三年(己亥公元前262年)
熊完和黄歇两个没有血性的亲秦派上位后,言出必诺,果然向秦国献上州地(今湖北咸宁)以表和平相处的诚意。笔者且不说壮志凌云,问鼎中原的楚證hong王,就是熊完他那宁愿被扣在秦国,客死他乡也不愿割让一寸土地的爷爷楚怀王,要是知道自己的孙子是这么个崽卖爷田不心疼的玩意儿,估计能气得当场掀翻棺材板。
南边的黑熊彻底成了黑怂,赢稷虐起东边的韩国来就更安心了,他又一次派白起向韩国发动了进攻,占领了野王(今河南沁阳),使上党地区与国都新郑隔绝开来,成为一块飞地。听到白起的名字就头疼的韩桓惠王韩然为了过两天安生日子,索性下令上党太守靳簸(音:跛)将已经不太可能守得住的上党移交给秦国拉倒。岂料这姓靳的也不知那根筋搭错了,丝毫不考虑领导的难处,居然抗命说:“坚决抵制秦国的霸权主义,本太守誓与上党共存亡。”
韩然这人处理外部威胁很肉,处理内部问题那是相当硬核,知道这事儿后,当场就撤了靳簸的职,让冯亭接手。不过,他的眼神实在是不太好,新上任的冯太守虽然嘴上没有拒绝,实际上依然没有将上党交给秦国。
独自率军坚守三十日后,冯亭对上党的百姓说:“回新郑的路已被切断,秦军日日进逼,韩国无法接应我们,不如我们以上党投靠赵国。赵国如果接受上党,秦国必然进攻赵国;赵国被秦国进攻,则会和韩国亲近;韩国和赵国联合,才有机会战胜秦军。”
正如黄歇曾经说的那样,韩国百姓,父子兄弟接连死于秦国的刀兵之下已近十代,他们对秦国早已恨之入骨,而和赵国虽然偶有摩擦,但毕竟三代前还是一家人,冯亭的想法简单明了,极具可行性,故上党军民皆欣然接受。
于是冯亭偷偷派人对赵丹说:“韩国守不住上党,要把上党割让给秦国,但郡中官员及百姓都心向赵国,不愿做秦国子民。本郡现有大城十七座,皆愿恭敬地献给大王您,万望笑纳。”
天上突然掉下十七个超级馅饼,年轻的赵丹兴奋的差点从王位上跳起来,三天前他梦到自己穿着后背中缝两边颜色不一样的衣服,乘着飞龙腾空而起,又落到一个金玉堆积如山的地方。很高兴的去找负责占卜的官员问这个梦预示着什么,谁知那家伙却说这预示着残缺,有气无实和忧愁。他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当时就想,你们这些人还能盼我点好吗?
如今,本来和韩国各占一半的上党高地,突然间可以全部变成赵国的,这不正应了那个得到意外之财,颜色不同的两块布做成的衣服最终穿到了自己身上的梦吗?于是,赵丹高兴的把这事儿告诉了他的叔叔平阳君赵豹,谁知他叔居然板着脸说:“圣人认为无缘无故到来的好处都是祸害。”
“韩国百姓向往我赵国的德政,怎么能说是无缘无故呢?”年轻的赵丹被泼了一盆冷水,很不开心。
“秦国费了老大的劲儿蚕食韩国的土地,好不容易让上党与韩国隔绝开来,现在已将上党视为囊中之物。而韩国之所以要把上党移交给我们,则是为了把祸水引向赵国。秦国出力却让赵国受益,即使是强国也不该以这样的方式从弱国得到好处,难道弱国还可以抢夺本属于强国的利益吗?大王你接收上党,真的称得上心安理得?况且,秦国以牛耕田,以水路运粮,上党秦军在凭军功可以进爵赏地的诱惑下,悍不畏死,令行禁止,咱们应该尽量避免与之交战。大王你自己好好想想。”赵豹见侄儿似乎被眼前的利益冲昏了头脑,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我们以百万之众,连年征战,也没见拿下一座城池。如今不费一兵一卒而得城十七座,为什么不要?”年轻气盛的赵丹既不喜欢叔叔对秦国的畏惧,也不喜欢叔叔跟他说话的姿态,愤怒的咆哮道。赵豹见状,摇着头离开了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