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朝鲜在忙什么,难道是在装糊涂吗。不是,是真糊涂。朝鲜李朝宣祖,也就是前面提到的李昖,在位41年,他一生没有什么建树,最大的爱好就是喝酒,整日沉迷在醉乡之中,不亦乐乎。也难怪,凭借着李朝开创者李成桂打下的坚实基础,加上在宗主国大明朝羽翼的佑护下,200多年来,虽然有北方女真人和南方倭寇的骚扰,但都不至于威胁到国家安全。朝鲜国内承平已久,统治者不用面对外来的侵略,就把精力都放在了党争上,中国历史上党争由来已久,比如唐朝有牛李二党,北宋有新党和旧党,朝廷里派系林立,形成了不同的团体,互相指摘拆台,不遗余力地搞政治内斗。不过这一点,朝鲜人学得一点也不赖,宣祖李昖在位的这么多年里,党争达到了高丨潮丨,朝廷里两大党派—东人党和西人党斗得不亦乐乎。
东人党的源头是李朝明宗时期依附于尹氏外戚的后辈儒生,代表人物是金孝元。西人党的源头,是明宗时代为对抗尹氏集团的一群前辈儒生,其代表人物是沈义谦。
金孝元、沈义谦两人在王京汉城都有自己的宅邸,一个在城东,一个则是在城西,于是就有了东人党、西人党的称呼。
这么多年来,两党为了扩充实力,纷纷拉拢朝中元老高官,整个李氏朝廷就被两党瓜分,双方就此陷入了旷日持久的内耗之中,僵持不下,在各项政务上互相牵制,互相拆台。朝鲜政坛党派纷扰,一个党派失势了,就蛰伏几年等待东山再起;得势了,则又立即闹起内讧,再度分裂,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不光如此,在东人党和西人党的基础上,又分裂出南人党和北人党,党争弄得朝鲜政坛乌烟瘴气。宣祖统治后期的党争给李朝带来的危害自然是不言而喻的,这些尸位素餐的士大夫官僚只知争权夺利而不知国家治理,导致腐败滋生,政府效率及其低下,不仅削弱了中央政权的力量,严重影响了经济的发展,而且两党旷日持久的争斗,还直接影响到了李朝的军事和国防。
然而李昖和他手下的官僚们万万不会想到,对马海峡的另一边早已将贪婪的目光投向了朝鲜半岛。由于之前日本派出的使者柚谷康广在朝鲜一无所获,此次对马新任岛主宗义智奉秀吉的命令,派出了景辙玄苏为首的使团前往朝鲜交涉。景辙玄苏是博多圣福寺的住持,有着丰富的对朝外交经验。当然除了景辙玄苏之外,宗义智本人带领家臣柳川调信,还有博多豪商岛井宗室等人也一同出使朝鲜。
宗义智来到朝鲜之后,就一直留在汉城,一方面遣返逃往日本的朝鲜逃犯,一方面催促朝鲜尽快派遣赴日通信使。宗义智向朝鲜进献了孔雀、铁炮和刀剑等。糊涂的朝鲜人对于日本人的动向和意图没有丝毫的警觉和重视。孔雀被扔在了一座孤岛上,而进献的铁炮和刀剑则被胡乱地放在了官府的军械库里便不再过问。他们对这个虎视眈眈的邻居的军事发展一无所知。殊不知,经历了战国时代上百年战争锤炼的日本人已经熟练掌握了铁炮的锻造技术,甚至能在短时间内制造出数万支铁炮。铁炮已经成为日本军队的核心战斗力,然而令人惋惜的是,朝鲜人对于送到眼前的这种先进武器毫无兴趣,其态度就如同后来闭关锁国的清朝人面对欧洲列强展示的火枪一样,嗤其为“奇技淫巧”。
在日本使者的几番催促之下,万历十八年(宣祖二十三年,公元1590年),李昖终于派了一支由黄允吉,金城一和许箴领导的300人的庞大使团出访日本,而且还带了一些贡品,其中就有福建海商在情报里提到的高丽贡驴。
朝鲜使团到达日本京都后,丰臣秀吉却有事外出,就将黄允吉、金诚一等人晾在了大德寺,这一等就是几个月的时间,直到公元1590年十一月七日,才得以在京都聚乐第转呈了朝鲜的国书。同年,德川家康向秀吉屈服,紧接着丰臣秀吉又顺利平定了小田原、奥州,成为日本名副其实的最高统治者。此时得意洋洋的秀吉把朝鲜使团的访日看成是朝鲜向日本屈服,所以自然对黄允吉等人没有什么好脸色。尽管朝鲜在国书中表达了睦邻友好的善意,但秀吉可不管这些,在他的眼里,朝鲜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向日本俯首称臣,要么就是战争。因此秀吉对待朝鲜使节就如同日本的属国一般,态度是颐指气使,毫无尊重可言。
秀吉给朝鲜使节的国书是这样写的:
日本国关白秀吉、奉书
朝鲜国王阁下
雁书熏读,卷再三,抑本朝虽为六十余州,比年诸国分离,乱国纲废。世礼(乱)而不听朝政,故豫不胜感激。三四年之间,伐叛臣讨贼徒,及异域远岛,悉归掌握,窃按,予事迹鄙陋小臣也。虽然豫当于托胎之时,慈母梦日轮入怀中,相士曰,日光之所及,无不照临。壮年必八表闻仁风,四海蒙威名者,其何疑乎。依有次奇异,作敌心者,自然摧灭,战则无不胜,攻则无不取,既天下大治,抚育百姓,怜悯孤独,故民富财足,土贡万倍千古矣。本朝开辟以来,朝廷盛事,洛阳壮观,莫如此日也。夫人生于世,虽历长生,古来不满百年焉。郁郁久居此乎,不屑国家隔山海之远,一超直入大明国。易吾朝之风俗于四百余州,施帝都政化于亿万斯年者,在方寸中。贵国先驱入朝,依有远虑无近忧乎。远邦小岛,在海中者,后进者不可作许容也。豫入大明之日,将士卒临军,则弥可修邻盟也。豫愿无他,只显佳名于三国而已,方物如目录领纳,珍重。保啬。不宣。
天正十八年仲冬日日本国关白秀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