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十八年(公元1590年)正月十八日,琉球国王尚宁派遣僧人逃云前来朝贡,秀吉赏赐了使者数百两黄金后,毫不掩饰地问道:“我准备进攻大明,你有何良策啊?”
桃云随即回答:“明朝畏惧日本,如同害怕老虎,征服大明,易如反掌。”其实琉球使者只是表面上奉承秀吉,心里面却只认明朝为自己宗主国,所以关白的侵朝计划一出,琉球人就立即把消息传回国内,及时通知明廷警惕日本的动向。当然秀吉也有所洞悉,所以后来就以各种理由拒绝琉球国入贡日本,以免泄漏军机。
野心勃勃的秀吉,积极收罗明朝的消息,《日本外史》写道:明民有来投者,明主朱翊钧失政,武备不具,秀吉益思窥之。他还特意召见了昔日海盗汪直的残党,得知明朝人对倭寇是谈虎色变,于是扩张野心更趋膨胀。原来大明也不过如此啊,秀吉还真以为“唐人畏倭如虎”,沾沾自喜地说:以我军之战力,对付明君,那是大水崩沙。
然而就在天正十九年(公元1591年)的正月和八月,丰臣秀吉的弟弟丰臣秀长和三岁的爱子鹤松相继亡故。秀长是他的左膀右臂,而鹤松是他的继承人,他的心肝宝贝。
亲人的离去,给踌躇满志的秀吉带来了巨大的心灵打击。然而在这个悲痛时刻,他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战争。人生苦短,不如像樱花一样在短暂的生命里来一次绚烂的绽放,对秀吉而言,只有战场上开疆拓土,建立一番举世功业,才能抚慰他受伤的心灵,才不愧对两位至亲的亡灵。
狂人受伤时会变得非常可怕,因为他会用一种暴烈的方式宣泄出来,从而使无辜的人遭受牵连,导致无法收拾的残局,秀吉就是这种狂妄的人,他的个性中毁灭性的一面体现了出来。
秀吉在丧子后的某一天,登临清水寺阁,西望远眺,对随从说:“大丈夫当用武万里之外,何自悒郁为!”秀吉望着的西边就是大明,从这里可以看出秀吉的精神状态有了点问题,他急切地想通过战争来发泄心中的郁结和悲痛,更想在有生之年实现自己年轻时梦想—统治大半个亚洲,成为真正的天下人,而这一切都是在摧毁别人的基础上实现的。
有了奋斗的目标,秀吉终于又有了精神,在爱子刚刚去世还不到一个月,也就是天正十九年九月,他就召集诸将帅说:“吾欲以邦治,委‘内府’,而自将入朝鲜,以其兵为先锋,以入于明…奄有其图,多割土壤以予诸君,使诸功臣皆厌其望,不亦快乎!我筹之已熟,事非甚难,诸君其能为我出力耶!”这里的内府指的是他的养子秀次,关白之位将由秀次来接任,他则全新投入到对外战争中去了。
这一年,肥前的土地上矗立起一座宏伟的城堡,叫名护屋。它是由日本战国名将,同时又是精通建筑学的加藤清正负责建造起来的。天正十九年十二月,丰臣秀吉把关白的职位让给了养子丰臣秀次,由他留守京都,负责国内事务,自己则退居太阁之位。所谓太阁,指的是隐退的关白或摄政,不过在今天的日本,太阁早已成为秀吉的专用称呼。秀吉最终从琐碎的内政中抽身,镇守名护屋,并以此地为战时总指挥部,时刻监控朝鲜的战局。
对秀吉的决定,诸将领是纷纷响应,大明的江山美丽而富饶,有无尽的财富和土地。太阁的想法真是高明,一来这些桀骜不驯的大名和他们的家臣们可以获取大量的土地资源,二来给他们在海外发泄的机会,这样就不会在国内兴风作浪,成功了大家可以共享天下,若是战死了,就更省事了,太阁大人就不必担心有对手会威胁到自己的统治了,真是一石二鸟啊。
日本这个巨大的战争机器迅速运转起来。从1591年(日本天正十九年,明万历十九年)开始,丰臣下令日本西部临海各国大名,俸禄十万石的都要造大舰,并积极招募水军、水手,规定必须于天正二十年(1592年)春季时,集中至摄津、播磨、和泉三国港口。同年三月开始,太阁向各地大名征召陆军部队。太阁与下属计划分兵两路进军大陆:一路以朝鲜人为向导攻入明朝都城北京;另一路以沿海唐人(明朝人)为向导,进入中国浙闽沿海诸郡县。
四十个精通朝鲜语的日本间谍从距离半岛最近的对马岛先行潜入朝鲜,搜集各种情报,绘制地图。国内则日夜不停地建造战船,赶制军械,运送粮草、火药。各地的兵力源源不断地汇集到沿海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