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01
使者回去后,刘义隆召集文武商议此事。
太子刘劭和多数大臣都赞成和亲,只有江湛不同意:戎狄不重亲情,答应了也没什么好处。
刘劭急了,声色俱厉地指着江湛的鼻子骂道:没有和亲,就没有和平。如今三位亲王(指寿阳的刘铄和彭城的刘义恭、刘骏)都处于危难之中,你小子怎么敢置他们于不顾!
下朝后,刘劭还余怒未消,气呼呼地对父亲说:北伐失利,数州沦陷,不杀江湛、徐湛之无以谢天下!
刘义隆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北伐是我的意思,江、徐二人只是没有反对而已,不关他们的事。
不仅如此,在和亲的问题上,自尊心极强的他最终也采纳了江湛的意见,没有答应拓跋焘的要求。
是的,如果和索虏联姻,那岂不等于是承认了索虏和自己的平等地位,我们宋国的华夏正朔地位何在?
虽然和亲就不会死,但我死也不会和亲!
这个决定公布后,刘劭大失所望,却无可奈何,只能在心中连骂了五千遍mmp。
从此他对江、徐二人恨之入骨,对父亲也极为不满。
再看拓跋焘。
尽管和亲未成,但迫于时势,他也不可能在瓜步再待下去了。
公元551年正月初一,他先是在瓜步山大会群臣,度过了自己在淮河以南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新年,接着又在江边点起了绵延数十里的火把,最后吓唬了一把江南的刘宋君臣,随后下令退兵。
然而回去的路并不好走。
他本打算取道山阳(今江苏淮安),没想到刘宋山阳太守萧僧珍掘开了水库堤坝,阻断了他的去路。
无奈他只得改道盱眙。
这是个把可能吃亏变成吃大亏的决定!
这是个把可能丢面子变成丢尽面子的决定!
因为就在盱眙,他遭到了一生中最屈辱的一次挫败!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到了盱眙城外,大概是酒瘾又犯了,拓跋焘故伎重演,跟当初在徐州一样又派人向城中索要美酒和礼品。
盱眙的主将正是前面提到的臧质—他入城后,沈璞便主动让贤,让战争经验更丰富的他主持防务。
得知北魏使者的来意后,臧质很爽快地答应了。
使者不辱使命,满载而归。
拓跋焘急不可耐地打开使者带回的酒坛,闻到的,却既不是酱香味也不是浓香味,而是一股余味绕梁、三十日不绝的浓浓的臊味—原来里面装的竟然不是酒,而是尿!
可想而知,拓跋焘会有多么愤怒!
他当即发誓,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务必要攻下盱眙这座弹丸小城,将愚弄他的臧质千刀万剐!
他当即下令在盱眙城外修筑了一圈长长的围墙,又用山石填平了护城河,还在城外的淮河上建造了一座浮桥并用重兵把守,彻底切断了盱眙所有对外的水陆通道。
为了威慑对手,拓跋焘用恐吓的口气给臧质写了一封信:
我现在派出的攻城军队,都不是我们本国的鲜卑人,城东北的是丁零人和匈奴人,城南的是氐人和羌人,你们杀了丁零人,正好替我消灭了河北的反贼;杀了匈奴人,正好替我消灭了并州的反贼;杀了氐人、羌人,正好替我消灭了关中的反贼。所以说,不管你们如何奋勇,不管你们杀了多少攻城部队,对我国来说都是有利无弊的!
与这封信一起送出的,还有一把剑。
但拓跋焘显然是找错了恐吓的对象。
因为臧质的人生中从来就没有过“怕”这个字。
胆大妄为是他的标签,惹是生非是他的日常,安分守己从来都跟他绝缘。
在他的眼里,搞什么都不如搞事,玩什么都不如玩命,要让他消停,除非呼吸停止!
这一点,只要看他的过往履历就知道了。
no.102
虽然凭借外戚的身份和自身的才能,臧质刚满三十就担任了徐、兖二州刺史,但没过多长时间就因奢侈浪费、赏罚无常而被有关部门弹劾,后来又差点卷入了范晔的谋反案几遭灭顶之灾,就在前不久,他还因为擅杀下属而被罢官,直到这次北伐才被再次起用。
臧质毫不客气地回信说:来信已阅,完全明白了你的奸诈。你仗着自己有几匹马,屡次侵犯我国边界,我们的军队为什么主动退让,你知道吗?你听过“虏马饮江水,佛狸死卯年(451年)”的童谣吗?我们是因当时卯年未到才让路的,现在卯年已经到了,你们胡马也喝到江水了,你的死期还会远吗?我本来奉命到漠北去消灭你,没想到你这么体贴,主动送上门来,我怎么能让你活着回去?你如果运气好,当被乱军杀死,如果运气不好被我们活捉了,我就用铁链把你绑在驴背上,拉到建康的闹市斩首示众。你还是赶快攻城吧,千万不要逃走!如果粮食不够吃就说一声,我们这多得很,可以给你馈赠点。另外,你送的剑已收到,你的意思是不是想让我用这把剑来砍掉你的脑袋啊?…
仿佛充满挑逗意味的岛国动作片能让少年人的某个器官不可遏止地勃然而起一样,这些充满挑逗意味的文字也让拓跋焘胸中的怒火不可遏止地油然而生,他恼羞成怒,当即命人打造了一张镶有无数尖刀的铁床,歇斯底里地说:抓到臧质后,我就让他躺在上面,把这小子扎成洞洞鞋!
平心而论,拓跋焘这种用打铁床来泄愤的行为有些意气用事,类似于画个圈圈诅咒你—纯属过嘴瘾而已,与之相比,臧质的举动则实在多了—拓跋焘信中的轻率之语被他好好地利用了一把。
他把拓跋焘的信全文,并@了所有魏军中的丁零人、匈奴人、氐人、羌人、汉人等非鲜卑士兵,还附上了这样的评论:佛狸根本不把你们当自己人看,你们为什么还要为他卖命呢?何不揭竿而起、转祸为福!有斩佛狸人头者,封万户侯,赏绵布、丝绸各一万匹!
很快,这篇文章的阅读量就达到了100000+,魏军本来就不高的士气因此更加低落。
连碰了两鼻子灰后,拓跋焘终于认识到,让自己和臧质斗嘴就相当于让云淡心远和杰克马斗富—完全不可能有胜算,好在他现在所在的地方不是辩论场而是战场,决定胜负的不是嘴炮而是枪炮。
于是他不再废话,下令大举攻城。
魏军先是用大型的钩车钩住城墙上部,再向后猛拉,企图将其拽倒,没想到臧质早有对策,他派人用铁链拴住了钩车死命往自己那边拉,与魏军展开了一场生死攸关的拔河比赛,最终两边打成了平局—钩车动弹不得,城墙完好无损。
等到晚上停战后,臧质又派敢死队借着夜色的掩护缒城而下,把钩车的钩子砍断,将其彻底破坏。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魏军改用冲车,但由于沈璞将城墙修建得无比牢固,冲车再怎么猛力冲撞,对城墙的影响最多也不过是挠痒痒级别的—只是掉下几毫克土屑而已。照此推算,至少要撞上十亿次才有可能对城墙造成实质性的危害!
就算一秒钟一次,也至少要四十年!
四十年太久,只争朝夕。性急的拓跋焘当然不可能等得了,但他此时已经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了,便干脆下令部队架起云梯,肉搏登城。
宋军在臧质、沈璞的指挥下,用滚木擂石等常规武器以及尿水粪水等生化武器不停往下招呼,魏军死伤惨重,但在拓跋焘的亲自督战下,他们依然前赴后继,依然在不停地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