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根本不吃吓，赤壁之战前形势更为险恶，尚能奋力一搏，现在江东地广兵众，士气正足，怎能听由曹操的摆布？

孙权置之不理，曹操决定出兵。

经过数月准备，建安十七年（212年）十月，也就是孙权刚搬到建业的次月，曹操亲率大军到了合肥，要与孙权争夺长江天险。

这一仗规模不小，是赤壁之战后魏吴之间最大的一仗，由曹操和孙权亲自指挥，意义相当深远。但是翻看《三国志》中的《魏志》，关于这一仗只记载了几句话，曹军哪些将领参加了这次会战也不清楚。

而在《江表传》、《吴历》、《魏略》以及《三国志》中的《吴志》里，对此战的记载得却十分详细，推测起来这一仗曹军又无功而返，虽然不像赤壁之战输得那么惨，但基本上可以认为是失败。

《江表传》记载，曹操此行带来了四十万人马，很快打到了长江岸边，与孙权对峙（曹公出濡须，号步骑四十万，临江饮马）。四十万的数字显然有点夸张，或者是曹操又在故意虚张声势。孙权得到报告，不敢怠慢，立即率领七万人马应战，这个数字如果是真的，那基本上就是孙权能拿出的全部家底了。

孙权派折冲将军甘宁率三千人为前锋，并给甘宁下达秘密指令，让他一到前线就发起攻击，打曹军一个措手不及。

这是吴军惯用的手段，人数既然不占优势，就得先发制人，先取得小胜，鼓舞士气，而甘宁圆满完成了任务。

据《三国志》记载，甘宁挑选了一百多名勇士组成敢死队，孙权赐给大家米酒和饮食，吃完，甘宁用银碗盛酒，自己先喝了两碗，然后再斟满交给敢死队队长（都督）喝，这个队长可能有点紧张，伏在地上不能起来，甘宁火了，拔刀横在队长的膝上，对他进行呵斥，队长见他神情严厉，赶紧接过酒喝了，后面的敢死队员每人也都喝了一银碗的酒。

二更时分，甘宁率敢死队悄悄出发（衔枚出斫敌），杀往敌营。《江表传还说，他们拔掉曹营的鹿角，潜入营垒，杀了几十名曹兵，曹营一片混乱，不知道有多少敌人攻进来了，乱了好大一阵，等到慢慢平静下来，甘宁等人已顺利返回自己的大营。

甘宁连夜拜见孙权，孙权高兴地说：“这下子一定吓着曹操这老家伙了吧，让他也看看我们甘宁的胆量（足以惊骇老子否？聊以观卿胆耳）。”孙权还对大家说：“孟德有张辽，我有兴霸，足以匹敌！”

据《吴历》记载，濡须口附近的长江中有一个叫中洲的沙洲，曹操看到可以利用，于是命人乘油船率兵趁夜渡到洲上，哪知此举被孙权侦察到，立即调集水军前来围攻，曹军不是孙吴水军的对手，仅被俘虏的就有三千人。

曹军两战皆负，吴军士气大振，反而主动到曹营外发起挑战，曹操下令坚守不出。

《吴历》记载，有一次孙权亲自来挑战，乘轻船从灞须口前往曹军营寨，曹军将领要发起攻击，曹操说：“这是孙权前来观阵，后面没准有阴谋。”于是下令军中整齐军容，严阵以待，弓弩不得妄发。孙权又向前行进了五六里才回去，在船上吹吹打打，故意气曹军（权行五六里，回还作鼓吹）。

《魏略》记载，还有一次孙权来挑战，这一次孙权是乘大船来的，曹操倒不客气，下令射箭，弓弩乱发，箭射到船身上，射中得太多，把船都压偏了，孙权下令掉转船头，让另一面受箭，等船只保持平衡后下令回去（船偏重将覆，权因回船，复以一面受箭，箭均船平，乃还），这大概才是真实版的草船借箭。

对曹操来说，这一仗打得实在窝囊，整体实力虽然占优，但在场面上却处于劣势，以至于孙权频频挑战而不敢应。

《魏书》记载，曹操任命的青州刺史孙观也参加了这次濡须口会战，在战斗中被流矢射中左脚，但他仍然坚持战斗，事后曹操对他进行了嘉奖和慰问，把他由偏将军升为振威将军，但孙观够倒霉的，本来只是被冷箭射中了脚，但伤势却越来越重，居然死在军中。

此战再次暴露出曹军不善水战的弱点，随着春季到来，江水渐涨，孙权的水军优势将进一步发挥，形势对曹军更加不利。

吴军也有损失，一艘五楼船在暴风下倾覆。楼船就是甲板上建筑物比较高大的战船，外形似楼，五楼船即甲板上的建筑物有五层，这在当时可能是体积最庞大的战船了，可以盛载很多士卒。孙权后来建造了一艘长安号楼船，载员多达三千人。

在征讨黄祖中立下大功的偏将军董袭当时奉命在五楼船上指挥，夜里暴风突然来袭，五楼船马上就将被吹翻，大家惊慌失措，赶紧放救生艇逃生（左右散走舸），并劝董袭快走。

董袭怒道：“我受孙将军的命令在此迎敌，怎么能私自逃走？有再言此者斩！”大家于是不敢再出声。当夜，船覆，董袭遇难。

孙权换上丧服为董袭出殡，对董袭的后人给予优厚待遇。

但总的来说，魏军始终处于被动态势，尤其在水军方面，更不如吴军。据《吴历》记载，曹操在江上看到孙吴舟船整齐，军伍整肃，感叹道：“生个儿子就应该像孙权这样，刘表的那几个儿子要比起来都如猪狗一样（生子当如孙仲谋，刘景升儿子若豚犬耳）！”

孙权大概也洞悉了曹操的心理，他给曹操写了封信，说：“春水马上就要涨起来了，您应该赶紧撤退（春水方生，公宜速去）。”在这封信里孙权还另外夹了一张字条，上面只写了八个字：“足下不死，孤不得安。”

曹操接到孙权的信后，对将领们说：“孙权没有骗我（孙权不欺孤）。”

曹操下令撤退。

□连载043第四章复杂微妙的联盟

6、湘水分界（上）

曹操之所以仓促从合肥撤军，是因为他得到情报，说刘备已进入成都，夺取了益州，这让曹操吃惊不小。

曹操认为刘备得到益州后就会进兵汉中，所以呆不住了，相对于合肥，汉中才是此消彼涨的关键点。

曹操的情报是准确的，刘备自建安十六年（211年）进入益州后，几乎沉默了三年，既没有按照刘璋的期望去夺取汉中，也没有与刘璋争夺益州，刘备一直驻守在益州北部的葭萌关，在那里等待机会的到来。

濡须口之战时，孙权曾向刘备方面求援，刘备抓住这个机会，向刘璋提出要回师荆州，并提出补充粮草和人马，刘璋有点不高兴，让你来是帮忙打仗的，好吃好喝好招待，呆了这么长时间没有一点动静，现在要开溜，走就走吧，还提出这么多要求，刘璋想不通。

但刘璋不敢跟刘备闹翻，他没有全部答应刘备的要求，但还是按照刘备所提一半的标准补给了，按说这已经相当够意思，但刘备抓住这个机会，在葭萌关斩杀了刘璋手下的驻军将领，率兵南下，这是建安十八年（213年）五月间的事。

刘备人马不多，但刘璋不是他的对手，益州军民各怀心事，投降刘备的不少。不过，刘璋父子毕竟在益州经营了多年，也有大量忠实支持者，刘备一直未能取得最后胜利。一年后的建安十九年（214年）五月，刘备命诸葛亮率张飞、赵云等率部由荆州西进，留关羽守荆州，这时候正是孙权收复皖城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