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军统(694)
除陈恭澍外,王绍谦是亲历沪一区“失事”、并留下回忆录的另外一人,且因他的回忆是专门针对陈的“英雄无名”写的,颇值得仔细研究。
在回忆中,王绍谦特地说明:“拜读了台湾陈恭澍先生的回忆录‘英雄无名’,当年军统上海区遭汪伪76号特工总部破坏的情形恍如眼前。但读后未免令人于心不安,发现内中有些许失实之处。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我,兹就亲身经历,略述如下,以正视听。”
王还特别强调说:“然而有必要声明在先,撰写此文毫无轩此轾彼之意,绝不是给他人面上抹黑,为自己脸上贴金,无非是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对这段历史的真实过程作一澄清,庶免以讹传讹,久而成真,仅此而己。”
很有意思,陈恭澍谈论余祥琴、王绍谦谈论陈恭澍,不约而同地都用到了“实事求是”这个说法。事实上,作为回忆录而言,要做到这一点是很难的,太难了,所以我们只能参照着看。
——前面说过,10月28日,王绍谦等得知李根发(陈贤荣)、张作兴先后被捕的消息,一直在“区部”苦等陈恭澍、齐庆斌而不至。王回忆说:
“我们分析陈、齐二人不来的原因,或许是李根发被捕,怕区部不安全,所以没有来。”
王绍谦说:“我们商量决定:如果到晚上还没有陈、齐的消息,则大家必须分头转移,我仍住姑母家,孙益之到其亲友家暂住,桂涤非夫妇另找住处,佣人赵妈把文件放在她的顶楼住房内,并看管区部,有事到我姑母家找我。”
王回忆说:“下午6时半,我在区部吃过晚饭,正准备离去时,电话铃声响了。我拿起听简,听到传来的是区长陈恭澍的声音,我就说:‘苏先生(陈恭澍化名苏坦),我是绍谦。’陈在电话中回说:‘你是绍、绍……’没有说‘谦’字就接下去问我:‘今天有几人被捕你知不知道?’”
王答说:“李麻子、张麻子都先后被捕了,我们等了你一天,都急死了。”
陈在电话中说:“不错,是两个麻皮都被捕了,你叫桂来听电话。”
王绍谦听了,即把听筒交给站在旁边的桂涤非。
桂与陈说了几句,挂断电话,对王说:“苏先生叫我9点钟到金门大戏院门口和他见面,有事商量,最后并说小心点。”
接着,桂又向王绍谦、孙益之说出了他的疑问:“苏先生为什么不到区部来布置工作,反而约我到公共场所去会面,并叫我小心点,我很害怕,会不会出事情?”
这时,王绍谦的脑子里,也在“飞快地考虑”:“陈区长的电话同我讲话在先,为什么不约我去商谈,反而约桂到外面去单独见面。”
王分析说:“一定是认为这次由戴笠直接派我再度来上海(我曾于1939年2月由港调沪,l940年l2月离沪调渝),可能对他(指陈恭澍)有督察的任务,对我有所忌惮,因而约桂去单独商量沪区两个重要人员被捕后的善后工作。”
于是王绍谦对桂涤非说:“苏先生约你到公共场所去见面,是为了避开别人的注意,所以他连区部也不来,可能和你见面后,再一同到别处去商谈。当然。在今天李、张二人被捕的恶劣气氛下,在公共场所,安全方面确也值得顾虑,但为了今后的工作,你必须遵约去和苏先生见面。”
接着,王建议说:“为小心起见,我认为你可以到赫德路电车公司旁边去搭乘九路公共汽车,坐到金门戏院过去的站头下车,再步行回头,沿金门戏院对面人行道,象坐在汽车上一样,仔细看看金门戏院附近及苏先生旁边有没有可疑的情状和可疑的人,认为正常后,再过去和苏先生见面,时间只能掌握在9时以后,不要超过9时15分,以免苏先生久等招人怀疑。”
王绍谦回忆说:“在桂涤非同意按我的建议去和陈恭澍见面、并在8时(即20时)离开区部前去赴约后,我就私下和赵妈说:‘你必须看管好两袋文件,如果夜间听到办公室有什么响动,你绝对不要下来,等到天亮,你再偷偷地看看办公室有没有外人来过,不论情况好坏,你都必须到正明里来告诉我,来时要注意不被人跟踪。’说完,我就去了姑母家。”
按:“赵妈”即陈恭澍回忆录中的“×嫂”,本名赵兰芳,浙江江山人,系王绍谦第一次在上海工作时的佣人。
次日天刚亮,赵妈就来找王绍谦,说:“王先生,不好了!桂先生昨天后半夜带了四五个持枪的人,到我房间里把两袋文件都拿去了,房间里被翻得一塌糊涂。当时下面办公室,只有桂太太一个人,她哭着说桂和孙先生都被他们带走了。现在区部只有我和桂太太两个人,另外还有四个坏蛋守在办公室,你千万不要去。”
王听了马上问:“他们怎么肯让你出来的?有没有人跟着你?”
赵妈说:“我对他们说出来买菜,到菜场后我才转到你这里来,一路上我都看过没有人跟在后面。”
王判断说:“这样看来,苏先生一定也被抓去了,你回去和桂太太看好房子,你们用的钱,我会设法送来。”
——王绍谦可不像陈恭澍那么有“担当”,此时他已经想到:“苏先生知道这里的地址,所以也不安全,我要离开这里了。”
王回忆说:“赵妈走了,我对姑母说:‘我先到金书家去,再另找住的地方,我会小心的,你不要为我担心。’同姑母告别后,我立刻坐黄包车到金书家(徐嘉禾与太太另住一处),先叫和周金书住在一处的交通员陈小姐,立即通知她哥哥陈少白:‘张作兴已被捕,必须马上转移,并设法转告其它电台。’同时,关照陈小姐暂时和她母亲同住,由金书同她保持联系。”
在这里,王绍谦提到的人有点太多,需要解释一下:
周金书与徐嘉禾,都是沪一区的译电员,译电员与电台及“区部”,完全是分开的,由交通员负责联络,王绍谦说:“译电和电台联系的交通员凌丰(女)、陈小姐(女,名不详)。”
在回忆中,王绍谦还解释了他们当年的“作业”方式:
“区部的交通员桂太太,专与交通站联系,每天把区部对各组、队的指令送到交通站去,交由交通员分送各组、队,而把各组、队返回交通站的情报文件带回区部,各组队还另有自己的交通员与交通站联系,但各组、队互相间不得横向联系,可以说互不相识。译电交通员凌丰、情报编审交通员陈金香,专与区部联系、译电。另一交通员陈小姐专与其兄陈少白的电台联系。”
此时,因陈恭澍、齐庆斌、桂涤非均已被捕,沪一区的责任,就要由王绍谦独力承担了,而且他干得还不错,看来戴笠派他来上海,还真是派对了。
王回忆说:“我和周金书从他家出来后,先到福建路大江南饭店开好四楼l6号的房间,就立即开展沪一区遭破坏后的善后安置工作,一面指派凌丰接替桂太太,负责与交通站联系,发通知指示各组、队:(一)将迁移后的新址上报;(二)各组、队继续照常活动。一方面由我与沪二区区长姜绍谟通电话(姜绍谟的住址和电话,我第一次在上海时就知道的,当时姜在筹建沪二区时,与重庆局本部的联系,是我帮助解决的),先告诉他沪一区出事情况,请他另迁新居,以策安全。同时,商借沪二区的电台代为收发电报,并借沪二区译电员华念雄的译电室作为与周金书、徐嘉禾共同译电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