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军统(669)
唐生明回忆说:“汪精卫到办事处稍事休息,一听到李士群报告给他安排了大规模的军事检阅,立刻就要进行这一个新鲜的项目。检阅仪式开始后,汪在得意之余,几乎当场闹出一番天大的笑话来。原来汪一向穿惯便衣,过去向人答礼时,总是用手把帽子摘下来,频频点头;这一天,他看到队伍经过检阅台向他敬礼的时候,站在台中央的这位大元帅,却慌手慌脚地把右手向上一抬,又准备去摘那顶镶着金边的军帽。我看到他这一动作,真急出―身冷汗,怕他当场出洋相,给这些日本军官作为笑话传开出去,更怕这些受检阅的伪军士兵笑出声来,给我这个总指挥官也丢脸。”
唐说:“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只手,看它怎么摆弄。幸好,他手触到那硬绷绷的帽檐,又看到旁边的日军顾问等都是在行军礼,他才把手从帽顶边沿落到帽檐侧面,很不自然地停了下来,总算没有出丑。可是香港等地一些报纸上还是添油加醋地把他这次大检阅情况,描绘成为一个舞台上的小丑一样,弄得笑话百出。”
关于汪精卫的“还礼”,汪曼云也见过汪精卫的“洋相”,他回忆说:
“到苏州的这天,汪精卫穿特级上将的军服,以显示他的伪军事委员委员长兼伪清乡委员会委员长的身份。可是汪毕竟不是军人,一下火车就出了洋相:当他步出苏州火车站对向他敬礼的伪军警还礼时,不是举右手,而是举了左手。”
李士群安排的这次“pmp”,真是拍得“十足十”,汪精卫的心情极为舒畅。唐生明回忆说:
“检阅仪式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完毕后,我和李士群都请汪去休息。这时,他表现出了平日极少见到的兴高采烈的神情,马上又要集合全体官兵来讲话。我们看到他那么有兴趣,一点不觉得疲乏,只好依了他的。”
汪所讲的,自然还是他那套“救国”理论,唐回忆说:“他(指汪精卫)大声疾呼,要所有的在场中日人员都要‘爱中国,爱日本,爱东亚!’当他汗流满面地结束这段讲话时,差一点又准备摘下大元帅的军帽来答礼。”
次日,汪精卫从苏州出发赴常熟“视察”,唐生明回忆说:
“李士群把我安排和他(指汪精卫)同乘一辆汽车,因此谈话的机会很多。我大半是和他谈谈过去的旧事,听听他许多幻想和谬论。当时,他对日本人的确寄以很大希望。他一再叮嘱我,不但要巩固这些清乡‘成绩’,还要扩大这些‘成绩’,只有这样才能在日本人方面取得进一步的信任,好提出第二步要求;所以必须趁这个机会建立自己可以控制的军队,把日军防务接收过来,才能逐步实现政治上和经济上的独立自主。”
唐生明说:“我在汽车上和他谈话时,我还认为他怕司机听见,有些话不得不那么说。到了常熟以后,当只有他一个人和我闲谈时,我便把我这几个月来受到日本人的闷气向他吐出来,因我和许多大小汉奸在背地里谈到日本人欺人太甚时,彼此都爱吐一吐自己的怨气。以为他可能也有些这类不满日本人的话会和我谈出来,结果恰恰相反。”
唐生明说:“当他听了我许多埋怨日本人的话以后,便尽力劝我不要‘小不忍则乱大谋’。”
当时汪还说:“我们国家太没有力量,国人太不争气,事事都不如别人。过去我们没有抗故前,名义上虽是独立自主的国家,我们不是一样要受日本人和英、美、法等国人的气,特别是日本人的气我们受得最多。你总不会都忘记,何况今天我们要想希望他们帮助我们,并且是依赖他们来实现我们的××××国策,哪还能不受点气呢!”
汪还说:“过去受许多强国的气,今天只受一个国的气。蒋介石搞了那些年,弄得损兵折将,焦头烂额,结果是内外不讨好。×××一天天坐大,今天还不能不和×××讲合作,英美还是给他气受,他过的日子不会比我们好。今天我们能把日本人拉下水来帮我们来××,这又有什么不合算哩!”
汪的这些话,令唐生明对他所抱的最后一丝希望亦完全破灭,唐说:
“从此以后,我也不愿再在他面前去谈日本人的事了,知道他的确是死心塌地地甘愿当日本人的奴才。”
唐生明说:“我在这一段清乡工作期间,主要是听从重庆的指示,加上我个人还浓厚地存在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思想,再加上我本心不是去当汉奸,因此我受不惯日本人的气,看不惯那些日本顾问骄横跋扈、盛气凌人的态度和那些日本部队官兵对待中国人的神气,感到实在不好受。”
据唐回忆,某次,日军与伪军发生冲突,“他们杀死了保安队的士兵还不算,几个日本军官还气势汹汹地吵到办事处来。”
唐回忆说:“那天,李士群正巧不在家,我不得不出面与他们去周旋。无论怎样说都不行,他们一定要我向他们赔礼道歉,保证不再发生类似事件。我实在弄得忍无可忍,正要发我的牛脾气时,我的翻译一再劝我一定要忍耐,否则就要吃眼前亏。我只好极力忍住性子,但在道歉时,我还是忍不了,便一面装笑脸,一面向这几个日军骂了一顿娘。好在当时他们没有带翻译,也听不清楚我是在骂他们祖宗三代。这可把我的翻译急坏了,他忙问我怎么翻译?我说:‘随便你数衍几句吧!’结果他们认为胜利了,才满意地离开。”
唐生明说:“像这样一些事,经常发生,我背地里不知哭过多少次。那种日子,实在不是人过的。我在那段时间内,曾几次打电报到重庆,坚决请求准许我不再干这个职务,而每次戴笠的回电总是勉励和安慰我,叫我应当以‘国家为重’,说什么‘胜利在望’;还特别提醒我‘不要忘记领袖所寄托的重任’等等。我因有使命在身,又不能和他们闹僵,便只好消极应付,希望早点胜利。”
与此同时,袁殊对日本人采取的却是截然相反的“交际手腕”:
“(袁殊)对喜欢吃中国饭菜的日本人,就经常设宴请吃;遇有爱好文艺的,就与之大谈文艺创作和世界名著;对爱好书画的,则与之研究书法绘画。他是三去日本的留学生,也了解些日本情况,常同这些离乡背井侵略中国的日本人谈谈他们的乡情,引其乡思;同时暗示自己与影佐、岩井的交情,使这些日本人把袁殊看成是个朋友。”
袁殊的这种手法很有效果,到1941年秋,他又当上了伪江苏省“教育厅”厅长,掌握了实权。袁回忆说:
“1941年下半年,汪伪又派人找我到南京会面,要我参加伪江苏省政府当民政厅长。我得知后,便赶回上海向潘汉年同志报告,恰巧潘不在,就与潘派来的翁从六同志商量。翁是浙江慈溪人,那时改名翁永清,做我的助手,名义上是《新中国编译社》的秘书。”
袁殊说:“翁认为我应该乘机打入汪伪省政府,但民政厅长不起什么作用,还是当教育厅长,可以接触影响一部分青年,并可控制部分财源。这样,汪伪就于1941年10月任命我为伪教育厅长。我‘上任’以后就住在伪省政府所在的拙政园中,前后在苏州有四年左右。”
——唐生明、袁殊,这两条军统局在汪伪政权中的“工作路线”都干得风生水起;然而,戴笠所寄予厚望的、也是军统战斗力最强的行动单位——沪一区,此时却已经危机四伏,处于倾覆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