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军统(664)
1940年秋,负有特殊使命的唐生明,大张旗鼓地来到了上海。这样,陈恭澍、文强、唐生明,这三位军校四期生,就在上海聚齐了。
唐生明回忆说:“我到上海时,潘三省到码头迎接我们,把我们安顿在开纳路他的家中。当天,他为我设宴洗尘时,就邀请了我所希望结识的汪伪特工总部部长李士群等作陪。我过去不认识李,虽为初次见面,但却一见如故,两人谈得很投机。”
——潘三省其人,单听名字的话,会以为他是个文化人,其实大谬不然。此人与吴世宝类似,也是上海滩著名的“白相人”,经营着几个大赌场。早在抗战之前,唐生明就与他相熟,因此,为唐打前站的张素贞特请潘安排一切。
次日,李士群就请唐生明吃饭,并表示了特别的亲切。唐回忆说:
“我当时还没有料到这么容易地就和他接近了,我所要打通的第一关,却这么样顺利,这是我所没有想到的。我和李初往来时,便把事前编好的一整套假东西搬了出来,非常小心谨慎地应付着他。”
唐生明说:“他(指李士群)一再表示欢迎我去和他们合作,还简单介绍了一下他在上海的一套活动办法,主要是吹嘘他如何搜捕***和国民党留在上海等地的地下工作人员、伪南京政权如何日趋巩固、上海社会如何安定等等,这些都是他的功绩。我故意表示对这些不感兴趣,再三说明我是到上海来住家的,决不想再从事于政治方面的活动。”
李士群是唐生明此次上海“潜伏”的主要工作对象,他能主动前来接近,唐自然是“正中下怀”,同时唐也保持了应有的警惕,他回忆说:
“李士群这个汉奸特务头子亲自来与我周旋,整天抽出时间陪我玩,不是没有目的的。他除了用种种话来试探我外,还打算用酒灌醉我好吐露出真话来。我警惕性很高,随时提防着他,有时还借故装醉有意说些假话。他是一个自信心很强的人,以为经过他亲自考察我以后,基本上已掌握了我的情况。”
唐生明说:“有一天,只有我和他两人在一起时,他突然对我说,他对我的一切情况都很清楚,希望我能成为他的好朋友,在工作上多帮助他。我立刻看出他还是在耍手腕,肯定他不可能了解我的情况,便故意装出听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不正面答复他,满不在乎地把话题扯到别的方面去。”
很快,唐生明到上海的消息就传到了南京,唐回忆说:
“大约过了四、五天,汪精卫已得到李的报告,知道我已到了上海,便通知李,要李邀请我夫妇去南京见他。我听了虽然很高兴,表面上却故意装出很为难的样子,故意拖了一两天不愿动身,再次表明自己不想再从事政治活动,不打算去南京。”
李听了,力劝说:“做不做事是一回事,看看老朋友总是应该的。”唐才“勉强答应”。
唐生明夫妇到了南京,李士群建议他应先见见周佛海,唐回忆说
“周当时是汪伪政府的行政院副院长兼财政部长,又兼伪中央政治委员会和国防委员会秘书长,是汪身边一等红人。过去我就和他认识,又加上湖南同乡关系,我当然愿意先见到他。周佛海对我去南京,非常高兴,他很热烈地欢迎我,立刻请我们吃饭。他所邀的陪客,都是汪身边的红人,有陈公博、叶蓬、梅思平、岑德广、罗君强、丁默邨等人和他们的老婆。这些人当中有大半都是我过去就认识的,大家重见之后,都谈得非常起劲。”
这时,汪精卫终于出面了,唐生明回忆说:
“第二天,汪精卫便下了请帖请我夫妇吃饭。我们在那天下午4点多钟,便由李士群夫妇提前陪我们去见汪,因为早去好多谈谈。”
见到唐,汪很兴奋,说:“你来了很好!希望你们这些搞军事的黄埔同学多来一些,将来我们自己可以建立军队。”
唐生明回忆说:“汪对我也是和蒋介石一样摆起老师的架子,因他在黄埔军校当过党代表,但态度显得特别亲切随便。他知道我过去不认识李士群,便当着李的面前谈起了过去和我以及和我大哥的关系。李看到汪对我这么亲热,也特别向我表现殷勤。”
按:当年,汪精卫不仅是黄埔军校党代表,也是北伐军党代表,因此,尽管汪没有当过一天军人,但由于他的这两个身份,所有的黄埔学生都可以算是他的弟子,所有的北伐军人都曾是他的部下。唐生智是北伐的“正印先锋”,当然也是汪的下级,唐生明这当小兄弟的就更甭说了。
接着,汪开始向唐鼓吹他的“救国”主张:“救国都是—样地救,只是各人的方法不同。对于沦陷区人家(指蒋介石而言)既不要,也不管了。但是这些地方都是中国的土地,有大量的中国人民,我们能够设法把它从日本人手中接收过来,为什么干不得呢!”
这一套理论,对于汪精卫来说,自然是烂熟于心,在座的人,也都听得能几乎背下来了,但对于刚刚从重庆“出走”的唐生明来说,则大有闻所未闻之感,自然更无法接汪的话茬,只好“点点头”。
汪见唐的回应不甚明确,便问唐看过他在河内发出的“艳电”没有,并说:“这也就是一个救国的方法。”
不幸的是,唐生明本是公子哥出身,在番赴沪“卧底”之前,对于国事并不关心,因此尽管汪的“艳电”很出名,但凑巧了,唐还真没看过,于是只好老实承认:“我过去没有看到过。”
“一问两不知”,汪十分扫兴,于是又问:“内地的旧朋友和一般老百姓对我的看法怎样?”
唐听了,不好意思再让汪失望,又不愿公然颠倒黑白,只好拐弯抹角地说:“从我所接触到的朋友们口中了解到有些人是赞成你,不过也有些人是反对的。”
汪听了,“笑了笑”说:“这是很自然的,目前一定会有些人不可能了解我们这种做法,甚至会反对我们。但是将来这些人一定会完全了解我们,举起双手赞成我们的。”
对此,唐回忆说:“我听了还是一边笑一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说法,但却答不上话来。”
汪还谈到曾仲鸣之死,并很气愤地说:“很不应该!”
汪还说:“我走出来是事前和他(指蒋介石)说过的,他也认为国家在那样情况下是不能再打下去,把国家的命运那样当儿戏地断送了,我们怎么能对得起后代子孙。我离开重庆时,是冠冕堂皇走的,又不是偷偷摸摸跑出来,为什么要派人来打我们!?”
唐生明回忆说:“他看到我对这些兴趣不很大,只是点头微笑,便把话题转到我的工作方面去。我仍然是表示不想做什么,他却提出要我先当他军事委员会委员,至于具体做什么工作,以后再慢慢商量。我听了后,还是说只打算在上海住家;他也同意我在上海先休息一下,多了解些情况再说。”
唐回忆说:“当天他就叫周佛海给我在上海准备房子,并叫他送我一辆新式轿车。后来叶蓬答应把他在上海金神父路24号那座花园洋房让给我,我在这里便一直住到上海解放。”
唐生明说;”到了下午6点左右,所邀的陪客都陆续来了,除在周佛海昨天宴会上见到的那些外,还有褚民谊、林柏生、陈春圃等人和他们的老婆,共有二十多人。”
就在当晚的宴会上,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唐生明回忆说:
“在那次宴会上,我一直不会忘记的,是汪精卫高兴地饮了几杯白兰地之后,带着几分醉意笑着对我说的话。他说:‘我得到报告,听说你与戴笠的私交好得很。你这次来南京,是不是打算要来杀我?’”
唐说:“他一面说,一面站起身来连着不停地用手拍着自己的胸膛,朝着我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