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军统(659)

情报工作是一切秘密工作的基础，沪一区极其庞大，因此情报人员也特别多，仅情报组就有五个，如张圣才的第三情报组，简称“情三组”；第一情报组就叫做“情一组”。

“情一组”是沪一区最重要的一个情报机构，掌握着许多重要的工作“路线”，陈恭澍说：

“‘情一组’除搜集情报外，另一特定任务是将所有上海公共租界、法租界两捕房中的工作关系，统交由该组负责联系指导。”

陈介绍说：“情报第一组组长朱啸谷，大学毕业，中英文俱佳，短小精干，富于机变，甚有才能，他联系着好几条高级情报路线，其中有一名是伪省政府的教育厅长。公共租界和法租界捕房的内线关系，亦由该组发展联络。其中，除中国籍的警官外，还有两位英国人和两位法国人，都是任一级主管的警官，有胆识、肯担当，在维护我们工作安全方面，发生过很大的作用。”

如前所述，在“七一四”事件中，为沪一区提前通报消息的公共租界捕房巡捕刘绍奎、刘俊卿等工作“路线”，即由“情一组”建立并联系。

陈恭澍说：“刘绍奎兄于二十七年就参加工作了，其后，为了彼此策应，绍奎兄再介绍刘俊卿兄加入。”

陈回忆说：“刘绍奎兄在公共捕房曾任探长、督察、督察长等职。刘俊卿兄曾任探长、督察等职。鉴于工作上之需要，绍奎兄于二十八年又吸收了两位英籍警官正式参加工作。所谓‘正式’也者，就是他们接受了由上海区所发给的活动费，同时也了解这是为中国政府而工作。两位的姓名是：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警务处政治科长劳勃生、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警务处第八科长克莱登（主管协调日本方面与公共租界有关抗日活动）。”

陈还说：“据刘绍奎兄自撰的《回忆录》中记载，抗战胜利后，戴先生在上海曾宴请劳勃生、克莱登二人面致谢忱。同时也邀请了英籍总探长葛乐华、探长普莱德二君作陪。因为他们曾义务的协助我方工作。”

陈恭澍由衷褒扬说：“刘绍奎兄和其它人员对我上海区的工作协助，在那种环境里是非常勇敢的，真可以赞扬一句‘了不起’，因为稍有差池，连他们自己都完了。因其各有职责，所给予工作上的协助，分别为：提供资料、通风报信、运输武器、掩护撤退、减轻刑罚、私下放人等等。别看在字面上念起来好轻松，而实际上做起来，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在法租界方面，“情一组”也埋伏有外籍“内线”，陈恭澍说：

“法籍有二人，均接受我方之补助活动费，其一是警务处督察长valontin，化名马龙；另一位是政事治安处的帮办sali。”

二人当中，陈恭澍曾见过马龙一次，他回忆说：“当时，我知道他是谁，可是他并不知道我就是上海的负责人。”

上述陈恭澍的回忆，曾提到“情一组”联系的内线中，“有一名是伪省政府的教育厅长”，此人指的就是袁殊。

——前面说过，因王天木叛变，袁殊被李士群诱捕，并被送到“七十六号”，当时审问他的就是李士群和唐惠民。

当时李“严厉”地说：“你的事我们都知道了，摆在你面前的路只有两条，要么与我们合作，要么就地打死你。”

此时的袁殊已经相当老练，听了此话，并不惊慌，淡淡地说：“干我们这行的就和打仗一样，打仗总是有胜有败的，今天我失败了，听凭你处置！”

这时，李士群拿出他所掌握的“证据”给袁看。据袁龙说，其中有“袁殊绘制的76号地图复本，袁殊签名的领取军统30多万元奖金的收条，袁殊拍给军统衡阳总部的电文副本”，等等。

根据这些材料，袁殊判断，自己是被上级王天木所出卖的，这下更没话可说了。

这时李士群“把袁带到一问小客厅”，单独劝说道：

“你这事太糟了，王天木不过来你们还不是天天打汉奸，我只能给你两三天的时间考虑，你违背了我们两人的私人约定，我也无法向日本人交待。”

李还拿出日本宪兵司令部的命令给袁殊看，上面写着：“凡有以武力反抗日本皇军占领者，一律就地处置。”

袁看了心中暗笑，于是说：“你给日本人办事，我就没有日本关系了吗？”

李听了一愣，袁接着大剌剌的说：“我一要洗澡吃酒，二要从家中取换洗衣服，三要老吴把我的汽车开来。”

按：“老吴”即指“七十六号”的行动队长吴世宝，此人是上海著名的“白相人”，因此尽管袁殊不是“七十六号”的人，却也知道他在干些什么勾当。

袁殊的儿子袁龙回忆说：“李一时摸不清头脑，对上述三条完全照办，李的老婆叶吉卿亲自到袁家取衣物，开回汽车，并告诉马景星：袁殊被扣留了。马及时通知了潘汉年。”

按：潘汉年早已得知袁殊被捕之事，如前所述，袁在咖啡馆被捕之前曾见到楼适夷，并叫他第二天再来这里。

次日，楼适夷如约前往，见到袁的太太马景星一个人坐在那里。马见到楼后说：“老袁出事了，昨天丁默邨请他吃饭时被扣在那里了，我在等小开来。”

“小开”即潘汉年。楼适夷回忆说：“过了一会儿，潘汉年来了，听了袁殊被扣的消息，却不慌不忙地说：‘没事。’他写了个电话号码,要马给岩井打个电话就行了。”

袁龙回忆说：“潘要马给岩井英一打个电话求援。岩井马上又和李通了话，约定第二天在76号边上一所日本人住宅内和袁殊见面，要求李不能武装押送。李和岩井没有直接关系，但那时岩井已是副领事了，李不得不从。”

见到袁殊，岩井英一劈头说：“你看你，到底落在他们手里了。”

对此，袁龙解释说:”以前袁曾对岩井说过搞恐怖活动会影响全面和平，此时的岩井当然知道了袁本人爆炸虹口日本海军军火仓库等事，故有谴责之意。”

尽管如此，对袁的事，岩井还是答应“尽力帮忙”，要袁等一段时间。

李士群见岩井如此关心袁殊，他的态度也有所转变。当晚，李请袁喝酒，“袁进去时看到另一张桌上堆满了钞票，领会到李在引诱他到76号入伙。”

当时李对袁说：“我这里最多只能拖一个礼拜，再长就不能向日本宪兵交待了。”

据袁殊说：“日本军队一般不收回成命，除非同级军官向发命人提出有理由的要求。上海的日本宪兵司令是将级军官，官职低微的岩井是没有资格收回处决袁殊的成命的。袁殊不向李士群投降，李就只能在一个礼拜之内把袁处决。”

于是，岩井英一向当时在东京的影佐祯昭求援。袁龙回忆说：

“影佐回到上海后，以袁本系外务省情报人员，当由外务省侦察后处置为由，把袁殊引渡给岩井。8月份，岩井把袁殊转移到百老汇大厦，加派了特别调查班的两个学生武井和川岛‘保护’袁殊，袁也可以上街转转，但总有人跟着。岩并要袁先休息几天再说。”

这样，袁殊算部分恢复了自由，他通过马景星与潘汉年联系，请示行止。潘指示说：

“日本人内部闹派系闹得厉害，许多日本人批评汪精卫软弱无力，没带出一个兵来，岩井很可能要你公开出面做汉奸，你一切听岩井的安排。”

当时潘还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存在就是发展。”

对此袁龙说：“作为秘密工作的负责人，授意袁殊打入汉奸内部是不足为奇的。以后的事实证明，潘的谋略完全有利于抗日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