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军统(604)
在派到武汉的“实习生”当中,还有一个叫做刘原深的年轻人。
当时,刘原深年仅21岁,是“实习团”的五名“实习委员”之一。据他回忆,当时赴武汉实习的团长是刘培初,学生队长是张树勋,由陈仙洲和董威管理事务。
刘原深说:“其时戴先生正随领袖驻节汉口黄陂路口的中国银行,每逢星期一清早例必到实习团来主持纪念周。纪念周完毕,总是召见我垂询一些有关实习的课目、进度、绩效等一类的事,并多所指示。同时他也非常关心同学们起居生活的情形;我所对答的,他都点头表示满意,从来不曾责难过。因此,我知道他对我的印象相当不错。”
某次,刘原深无意当中给别人告了一状,他回忆说:“因为天气渐寒,每一同学仅有两条军毯,一铺一盖,到夜晚实在冷的受不住。我自己不大经意地把这事提出来,不料他立时变了脸,将陈仙洲叫了来,当着我面把他大骂一顿。”
当着自己的学生被痛斥,陈仙洲的尴尬可想而知,但比他更尴尬的则是刘原深,因他并不了解戴笠,想不到戴会这样重视,更想不到戴处理问题的方式如此简单粗暴!
事后,每人增发了两条军毯,陈仙洲还专门跑来找刘,说:“嗣后这类的事,请老弟直接对我说就行了,千万别再告诉戴先生!你看他这一顿骂,骂得我狗血淋头。”
刘原深也很过意不去,说:“我是无意的,请原谅。”
后来,刘在回忆中说:“年轻人不懂世故,于此可见。”
10月24日,日军攻克黄陂,武汉已危如累卵,“反资敌大破坏”不得不执行了。费云文说:
“反资敌大破坏的最后一次会议开会时,敌军的先头部队已过黄陂,距难汉口只有卅华里了。赵世瑞顾虑戴先生的安全,劝他先行离开;大破坏的工作,由大家负责完成。戴先生没有接受赵的意见,并且慨乎言之的向与会者表示:‘我们脚踏实地,奋斗到底,效忠领袖,必需贯彻其主张,决不临危退避,虚伪搪塞;纵然因此粉身碎骨,作一无名英雄,也乐为之。’”
费云文是为戴笠作传的,因此多少用了点曲笔,事实上,戴笠当时就毫不客气地对赵说:
“我了解你,你想溜走,先把我支使开。等我走了,武汉还会找到你的影子吗?”
乔家才评价说:“戴先生这样说,好像连赵世瑞的心都看透了。
费云文说:“(戴笠)当即令赵先走,跟随卫戍部撤退;益且命令他自己的司机张秉午和副官贾金南等,等候钱大钧将军离汉时,开车随钱先走;他自己仅留下郭斌、王鲁翘两同志,供他差遣。
——费云文提到的上述四个人,都是戴笠的亲信,贾金南和王鲁翘,不用说了,大家都很熟悉;张秉午是戴笠的专车司机,曾参与刺杀史量才,后成为军统局总务处汽车大队大队长;郭斌是搞行政的,从特务处一成立就在戴笠身边做事务工作。
行前,赵世瑞跑来找郭斌要回他的汽车,乔家才说:“原先赵世瑞把他的汽车留给戴先生使用,郭斌刚经过一番修理,赵世瑞突然又来要汽车,郭斌非常生气,在要紧关头,他把汽车要走,怎么成?”
这时戴笠反而非常平静,说:“车子本来是他的,让他开走吧,我们另外想办法。”
会后,戴笠与朱若愚最后一次巡查需要破坏的部位,路上,他朱说:“等到武汉的破坏工作执行完毕,我打算派你到上海去负责。
朱听了说:“我到上海去工作,恐怕不适宜吧?”
戴一听十分意外,问:“为什么?”
朱实话实说:“我是一个笨人,不会嫖赌,不会跳舞,只能老老实实,按照笨人的笨法笨做,哪里能应付上海的那套海派作风呢?所以,我觉得应付不了那种环境,工作不一定能做得好。”
戴笠听了,觉得有道理,遂决定朱若愚仍留任湖北站站长。
最后的时刻到了,费云文说:“十月廿五日的薄暮,国军已全部撤离武汉了,戴先生才接奉开始破坏的命令。由于顾虑到市民的财物损失和若干外侨的可能被波及;原来决定的破坏目标,奉命将汉口的特一、二、三区的破坏部分和武汉三镇的市区内纵火部分,一律取消。当即紧急通知爆破大队,由朱若愚大队长转达每一小组,于当晚七时开始行动,至十二时止,共破坏目标六十九处,全部达成任务。全部工作人员于廿六日在艾家嘴集合,由蔡甸向宜昌撤退。”
——汉口的第一、第二、第三特别区,即原来的德、俄、英三国租界,因外国人及其产业较多,故临时取消对这些地区的破坏。
事实上,对于这种所谓“反资敌大破坏”,当时就有很大争议,且有人坚决抵制,蔡孟坚就是其中一位。
当时,武汉警备总司令部已改为武汉卫戍总司令部,总司令为罗卓英,郭忏降为副总司令,罗命湖北省会丨警丨察局局长蔡孟坚担任武汉地区警备指挥官,还拨给他两个团的正规军。蔡回忆说:
“当日军侵入武汉城池的前一周,……接着罗总司令将丨炸丨药一吨半,又派工兵一排来武昌,令我负责主持,炸毁下列二大建筑设备:(一)以往张之洞所建全国纺织业最大的武昌第一纱厂。(二)规模宏大的武汉大学。我即拒绝执行,并将全部丨炸丨药倾入江中,当即亲自电话报告驻汉口的罗总司令。”
蔡孟坚对罗卓英说:“武汉大学为琢育青年学府,第一纱厂乃吾人有史以来最大生产事业,即遇日本军阀进攻,吾人保护之不暇,焉得破坏,因吾国虽一时忍痛放弃撤退,但必须有收复武汉的决心。”
当时蔡还说:“如认我违命,我愿渡江来汉口听候议处。”
对此,蔡孟坚回忆说:“罗将军正感束手之际,未予置议。待抗日胜利后,原始筹建武大的王世杰先生与我晤面时,对此深表谢意。”
破坏任务完成以后,朱若愚率湖北站与省政府一同撤到湖北临时省会鄂西恩施,留在武汉的,是转入地下的军统局武汉区。
此时,困在法租界的戴笠几乎已经到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境地,费云文说:
“国军撤离武汉,敌军本可以立即进入,但闻听武汉三镇连续不断的爆炸声,看到普遍烈烈的火焰,因而有所迟疑,要想等待探明情由,再行入据。这时市内,秩序已乱,商店关门,长途电话不通;法租界也将与华界相通的道路封锁,紧闭栅门,禁止任何人通行。”
此时最着急的就是郭斌了,费云文说:
“郭斌尚未找到交通工具,眼见戴先生困处法租界之内,无法撤离,心急如焚。于是越墙而出四下寻觅,好客易找到一艘汽艇,但又机件不全,缺少汽油。再与盛福生汽车修理厂情商,派出优良技工,漏夜抢修,加满汽油。可是,又无人会驾驶。情急之下,只好央请技工三人,以驾驶汽车的技术,权充水手。”
按:费云文所说的“盛福生汽车修理厂”即汉口著名的“上海汽车行”,开办于1916年,老板是宁波人盛东生、盛福生兄弟。当年汉口汽车运输业的“下江帮”也从此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