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军统(594)
在回忆录中,张毓中详细记述了“范庄”这座“豪宅”的内部情形,他说:
“大楼右方,有两栋精致的花园洋房,是范师长的住宅。住宅左方是一座室内网球场,排场之大,为他处所稀见。大楼正后方,有一座花园和小型动物园,茂木、修竹、假山、亭榭、小桥、流水、奇花异草等等,样样俱备,可惜俗气呆板;至于动物园,也仅有两只豹子,数只猴子及孔雀而已。离范宅稍远的左后方另有洋房一幢,即为领袖驻节处,环境幽静简洁,便于警卫。”
张还说:“范师长是有名的怪人,左脚微跛,走起路来,一脚高一脚低,有如鸭行。他身材矮小粗犷,慷慨好义,川人多乐于与他接近,平常惯以‘范哈儿’相称而不呼其名。他娶有年轻貌美之姨太太多人,姨太太们经常三五成群,结伴进出范庄,或同打网球,或携子逛街,或外出购物,轻声谈笑,状甚亲密,有如姐妹。她们衣着素淡,喜着运动装,作女学生打扮,偶尔和我们相遇,态度落落大方,以浅笑点头为礼。”
抗战开始以后,“中枢”迁到重庆,蒋介石的侍从室和官邸设在曾家岩德安里。时任侍二处第六组秘书的张令澳回忆说:
“1938年,在国民政府西迁时,当时的西南行辕主任兼四川省政府主席张群,几乎征用了重庆大大小小看得上眼的所有楼堂馆所。上清寺、国府路和曾家岩一带,原本是一些四川军阀修建的高级住宅区,后来就被征用为国民党中央党、政、军机关的办公地,而其中心就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侍从室’所在地一一德安里。这条小巷颇像上海的里弄格式,长约百余公尺。巷子的右边是行政院驻地,左边不远处是军委会战时新闻检査局,正面对着那时有名的教会学校一一求精中学。小巷里的机关虽重要,但巷口却不置大门,也不挂官厅的牌子,偶尔一瞥,甚至连门卫也见不到。殊不知这里除侍从室外,委员长蒋介石的官邸也在其中。”
按:蒋介石在重庆的官邸,主要有两处,除德安里官邸外还有黄山官邸。因重庆的夏天极为炎热,蒋经常到南岸黄山办公,故称黄山官邸。
此外,蒋刚到重庆时,在重庆西郊还有一座别墅,后被当时的国民政府主席林森看中,蒋即将其送给林,故名“林园”。
德安里离“范庄”不远,于是,这里又成为孔祥熙等“国府”要人的住宅。张令澳说:
“蒋介石的官邸深深地隐藏在德安里的弄底。这原来是张群在重庆的住宅。蒋来渝后,楼房内外修葺一新,用作蒋氏夫妇居住之所。不远处就是国民政府所在地及孔祥熙、吴国桢等亲信所居住的‘范庄’了,其间有小道相通。这些要人有事向蒋请示,不必绕大门就能过来。”
张还说:“1944年间,宋美龄去美国耽了一段时间。蒋介石在宴请外宾时,就请吴国桢夫人黄卓群代作宴会时的主妇,她也常从自己家里走小道径直来到官邸宴会厅。那个有名的孔二小姐一一孔令伟也常从‘范庄’后花园来到蒋的官邸走走。当然,除了这两家得地理之便及同蒋氏夫妇关系非同一般外,其他大员要晋见蒋介石,则仍须事先通报,得允许后再坐车从德安里进来。”
此时,陈华要看的杨虎,就在“范庄”里边,为孔祥熙办“地下”训练班,陈回忆说:
“当时,我自己确实不晓得,我的二度重庆之旅,居然会牵涉到这样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事。”
陈华说:“曾经有不少人写过内幕文章,为我的丈夫抗战时期寄寓孔祥熙的公寓——范哈儿范绍增将军借给孔祥熙办公居住的重庆国府路范庄。以革命元勋、肇和起义英雄、国父参军、上海警备司令、全国海员工会理事长,兴中会创办人之尊,沦为孔祥熙的‘卫队长’,感到抱屈惋惜,其实呢,孔祥熙之罗致杨虎,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陈华说:“套用今日的说法,当年杨虎不但拥有辉煌的革命历史、英雄事迹,尚且在黑、白两道,都有相当庞大而强劲的势力。此所以,孔祥熙在缉私大权旁落之余,方始会看上了他,把他请到范庄去礼之为上宾。绝对不会叫他屈就管带行政院副院长那一支小小的部队。”
陈来到范庄,见到杨虎,马上发现杨又娶了新的姨太太。她回忆说
“无需盘问,不必调查,马上就发现他在姨太太方面,又复不甘寂寞。当年有不少人抛妻别子,逃难到重庆,前后八年时间漫长,又娶了所谓的抗战夫人。而杨则因为我仍健在,不敢明目张胆。于是就从重庆妓寮里一连娶了两名抗战姨太太;一个聋子,一个哑子,全部住在范庄。让杨虎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只是范庄的范围实在太大,杨虎对我依然心存忌惮,一听到我要去。他便立刻有所安排,也不知道把聋子哑子藏到那里去了?所以我无分‘聋’与‘哑’,一个都没有看到。当然,杨虎也知道我早已把他这块咸肉弃之如敝履,连问都懒得问,又怎么会去搜!”
在戴笠的安排下,一连几天,陈都去范庄“打牌”,戴也天天陪着,仿佛十分的好整以暇,颇不正常,陈华回忆说:
“事实上,我的二次重庆游,为的正是孔祥熙和蒋介石姻亲连襟暗中较劲。杨虎戴笠相互斗法,我仅只是戴笠所使的一着妙棋而已,自己反倒被蒙在鼓里。起初根本就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但却由于戴笠抛开所有的军国大事不办,天天怂恿我和我的女伴到范庄。而且我每天必去,他就必定一路陪到底。我天天在范庄打麻将,一打就是一整天。他不会打,偏能了无不耐之色,一直守候到局终人散。天长日久,连向来毫无心机的我,也不能不引起怀疑了。”
这天,陈华终于不耐烦了,一早,面对前来接她赴范庄的戴笠,陈“斩钉截铁”地说:
“我今天不去范庄,也不打麻将。”
陈回忆说:“(戴笠)拗不过我,迫不得已,他就只好陪我在客厅里坐,答应跟我聊天。庭院寂寂,厅上无人。我便敛容正色,一本正经的开始盘问。”
当时陈说:“现在你可以老老实实的说了,你这次把我请到重庆来,天天陪我在范庄打麻将,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戴笠听了,“故做轻松自在,藉词推托”地说:
“你明晓得我现在兼了财政部的缉私署长,而孔副院长也在兼财政部,他是我的顶头上司。在范庄住家,也在范庄办公。”
陈听了这番鬼话,嗤之以鼻地说:“你说这话是在骗谁?现在你是老蒋跟前最红的人,你真想巴结孔家,孔祥熙高兴那来不及呢?还用得着我这个不相干的人做幌子?”
戴笠看看弓拉得差不多了,于是说:“华妹,你晓不晓得,啸天(杨虎字啸天)在范庄忙些什么?”
陈回答说:“我不晓得,更不想过问。”
陈接着说:“反正他现在看到我,忙也是忙,不忙也还是忙。不管为公为私,他只好天天替我安排牌局,把我往牌桌上一送,他就可以去忙他的了。”
这时,戴笠“站起身,两道浓眉紧锁,神情非常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