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军统(588)
陈恭澍回忆上任当天的情形时说:
“上到二楼,有一间能容二十多人的大厅,厅内,摆了一张大条桌,铺上一块蓝布可以开会,拿掉那块蓝布,也可以开饭。大厅的周围,有好几个门,朝着楼梯口的一间,就是这幢房子里最大的一处办公室了。靠窗子的一张有七只抽屉的大写字台,是毛人凤先生坐的;进门右侧,是一张五个抽屉的写字台,由第二处长何芝园先生使用,与这两张写字台成犄角之势的,还有一张只有三个抽屉的办公桌,原是给局本部‘书记长’周伟龙预备的,据说他连坐都没有坐,看了一眼就拂袖而去了。现在,指定给我用,也就成为军统局第三处长的宝座了。”
从陈的回忆来看,很显然地,周伟龙并没有真正地“到任视事”。
正因为周不肯干,才在此后不久发生了著名的潘其武“抬轿子”事件,毛人凤成为代理主任秘书,接着,毛又反过来保荐潘为“副主任秘书”。
事实上,周伟龙也不适合干这个工作,案牍劳形,毛人凤甘之如饴,周却懒得受这个罪。
——也正因为周受不了这个罪,十年之后,毛才有机会将周置于死地。
此后不久,周入中训团第三期受训,戈士德说:
“此时周伟龙奉调中央训练团党政班受训,总共五个人,其中有胡子萍,以后每期调训二十人。”
巧得很,在这五个人中,又有陈恭澍,不过陈在回忆并未提及有周,只是说:
“一个月的时间,说快转瞬即届。就在中训团党政训练班第三期结业的当天晚上,大概是在二十八年七月底吧,戴雨农先生派人知会我,指定下午七点钟到他的公馆吃晚饭,通知中没有说明事由,而我们军统局同时受训的五个人中,也只有我一人被邀请,这说明并不是例行的邀宴性质了。”
特别要说的是,据戈士德回忆,正是在这次受训之后,周与戴产生了隔阂,戈说:
“周伟龙在中央训练团出来,对戴笠发生离心,动机始终弄不清楚,他秘密具文报告贺耀组,要求成立湘粤桂边区挺进总队,编制三千人。”
按:入黄埔之前,周系湖南陆军第三混成旅上尉参谋,旅长谢国光属于“湘军”中谭延闓一派,与唐生智,贺耀组都有极深的渊源。
当时贺耀祖是军统局挂名局长,但不管事,可以想象,给他写报告,没有任何用处。
不过,在戴笠,似乎并未动摇对周的信任,因此后不久,戴即派周接替了俞作柏的忠救军总指挥一职。对此,戈士德说:
“戴笠自然掌握了这种新情况(指周暗地里与贺耀祖联系),可是并不点破,而是采取主动,把忠义救国军交给他,不仅部队整编,干部调遣,授以全权,不为遥制,而且令其先行赴湘,在工作同志圈子以外,在湘籍亲友故旧中自行物色干部,戴笠取道黔阳,主持特警班毕业典礼,与工作分发,在衡阳松木塘会合,周伟龙物色了十余人,戴笠亲自接见,予以鼓励。”
对此,戈士德评价说:“这是逾格放任,戴笠对干部之掌握是非常切实而认真的。”
事实上,在忠救军成立之初,周伟龙就反对俞作柏出任总指挥一职,戈士德回忆说:
“戴笠以俞作柏为忠义救国军总指挥,周伟龙认为革命武力不宜交给外人,曾电戴笠表示不满。其实当年用刘志陆(陈炯明之悍将,曾任直鲁联军张宗昌部之军长)、俞作柏(曾任广西省政府主席)为总指挥,以现在流行语来说:正是闯码头要先打出知名度,一两团兵力,挤在五百万国军中,成得了什么气候。戴笠常说:‘借尸还魂’,不仅是专指公开机关的掌握与运用,人事安排,其意义亦有相通处。”
因周、俞之间的这番“过节”,此次“换马”,戴笠处理得极为慎重,戈士德回忆说:
“戴笠到了金华,召开著名的北山会议,召集总指挥俞作柏暨敌前敌后主要干部来金华开会,周伟龙以苏浙行动委员会代书记长名义,先赴前方视察,待部队掌握确实以后,再发表为总指挥。俞作柏调军事委员会中将参议。”
按:“北山会议”召开于1939年12月,文强是该次会议的秘书长,他后来曾回忆说:
“汪精卫公开投降日本侵略者,正在紧锣密鼓地筹组南京汪伪汉奸政权之际,国民党军统特务头子戴笠亲自出面,于1939年12月,在浙江金华召集过一次五省特务头目的聚会‘北山会议’(又称东南五省会议)。”
当年12月18日,戴笠曾给息训班负责人胡靖安发过一通电报,指示该班工作,其中曾提及:“弟因东南工作,急待整理与策进,故年内恐不克赶回重庆。”指的就是北山会议。
1940年,周伟龙接任忠救军总指挥。
当时,忠救军的几个头头,除参谋长徐光英之外,副总指挥杨蔚、政训处长文强,以及多数纵队、支队长,都是黄埔出身,其中杨、文与他还是四期的同期同学,按说,应该很容易相处。
但很奇怪的是,周伟龙却看这些人不顺眼。
——也不奇怪,周的眼里,本就没有顺眼的人!
戈士德回忆说:“周伟龙在忠义救国军两年,内部颇不协调,几个副总指挥都反对他。他更认为上海文强(忠义救国军政治部主任)、上饶郭履洲(第三战区便衣混城队司令,原任忠义救国军参谋长,早在汉口时,以特务处军事股长负责忠义救国军之组织筹划事务)、重庆杨蔚(财政部缉私署副署长,原任忠义救国军副总指挥兼淞沪指挥部指挥)组织三角同盟联合反对他。”
戈士德说:“激起干部反对因素,除了他飞扬跋扈,言莫予违的领导作风外,最主要的为他坚持精兵政策,忠义救国军在沦陷地区已发展为四个纵队,二十六个支队,总兵力两万九千人,分布于浦东、太湖,及京沪、沪杭铁道、京杭国道一带,周伟龙坚要缩编三个教导团,集中孝丰整编训练,编余部队拨交军方,敌后番号,统统裁撒,敌后基础几乎瓦解。”
军统干部李甲孚曾在忠救军工作,他说:“戴笠遂于一九四零年三月,将忠义救国军整编为三个支队,均按步兵团新编制编成,以浙江孝丰、于潜,昌化及安徽广德为根据地。”
乔家才说:“民国廿九年,忠义救国军俞总指挥作柏调为军事委员会中将参议,由周伟龙接任总指挥。他到达总指挥部,第一个措施,就是把澄锡虞地区淞沪指挥部所指挥的全部队伍调往浙西整训。”
从这时起,“澄锡虞”这块根据地,就算丢了,对此,乔家才痛心地说:
“建立一个游击根据地,并非易事,是一点一滴血,一点一滴汗的积累。不派得力的接防部队,而把整个原有的部队调走,无异放弃了千辛万苦建立起来的根据地。”
这段时期,戴笠对周伟龙可谓格外曲予优容,戈士德说:
“所以这两年(周任忠救军总指挥两年)的功罪难说得很,而戴笠对他的支持和信心始终不渝,凡是反对他的人统统调开,另作安排,凡是攻讦他的话,亦听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