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军统(466)
然而,周世光没有听从乔家才的劝告。
乔回忆说:“北平的情况岌岌可危,世光果然指挥着李广和的行动组开了枪,被打的并没有打死,但却给予敌人一个破获我们组织的线索。”
同时,由于乔始终没有接到重庆关于他接任天津站长的答复,他必须得离开北平了。乔家才说:“我的紧急电报发出去已经半个月,等候答复,却杳无消息,眼看着危机将要降临,而无法挽救。这里的任务早已完成,我不能再等待在北平,只好离开这里,继续视察我尚未看过的单位。
1939年10月17日,乔家才离开北平,他回忆说:
“十月十七日早晨,天空刚刚发亮,我就起来收拾行装,准备搭乘平绥车,到张家口去。秀夫每天上学,起得很早,一家人除开我们父子两人,都还在熟睡中。昨夜同妻说话很久,睡得很晚,我不忍叫醒她,秀夫夹着我的包袱,送我到胡同口外。妻为节省开支,去年从辅仁大学后身搬到西安门里居住。北平交通机构的同志已经被敌人抓去,据说押往前门车站,在敌人监视之下,守候着,指认我们同志,所以避免从前门上车。我从刘蓝塑胡同口走到西四牌楼,才叫到一部黄包车,一直拉到西直门车站,踏上平绥路列车的最末一节车箱。”
按:“秀夫”即乔家才的长子乔秀夫。
乔家才的目的地是察哈尔省首府——就在一个半月前的1939年9月1日,即法西斯德国闪击波兰的同一天,“蒙疆联合自治政府”刚刚在这里成立,并以张家口为“首府”,德穆楚克栋鲁普和他的“政府机构”都设在这里。
乔家才回忆说:“张家口算是旧地重游,民国二十六年春天,我曾来过一次,我爱张家口宁静朴素,更爱张家口的朋友们特别富于人情味儿。记得那一次来张家口,汉三兄陪我走出大境门,爬上对面的山顶,我给汉三拍了一张照片,他双手叉腰,真有不可一世的气盖。从山顶上面回头望那万里长城的重要门户大境门,门上刻着‘大好河山’四个大字。时间仅两年多一点,谁料河山如故,旗帜变色,景物依旧,人事全非,我们真愧对这‘大好河山’四个字。
按:“大境门”是长城重要关隘,“大好河山”这4个字于1927年由民国时期曾任察哈尔都统的高维岳书写,现门和题字都还在,十分难得。
刚上车,乔家才就遇到了大麻烦。
“一个中等身材,穿着便衣,态度凶狠,十足汉奸气派的中国人”,“恶狠狠地盯着”乔,问道:“姓什么?”
乔家才回忆说:“我来不及思索,张王李赵,最为顺口,所以冲口而出”:“姓张。”
“干仟么的?”
“做买卖的。”乔家才回忆说:“我回答的也很快,毫不迟疑。这是对付汉奸检查人员的要诀,假如回答的稍为迟慢一点,若有所思,一定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做什么买卖?在什么地方?”
“颜料行,在北京前门大街。”
乔家才回忆说:“我们的院邻是山西平遥人,在前门外开颜料行,所以我像真的一样,顺口答复他。假如他再追问下去,问我卖些什么颜料,什么价钱,我对颜料一窍不通,可就惨啦。幸而他同我一样,不是内行,他胡问,我胡答,总算应付过去。”
“到什么地方去?”
“到张家口。”
“去张家口干什么?”
“看亲戚。”
“做买卖的人看什么亲戚?”
这话问得匪夷所思,于是乔“理直气壮”地说:“做买卖的人不能看亲戚吗?”
对方恼羞成怒,说:“我看你不是个好东西,解开衣服。”
乔家才回忆说:“他刚说完话,我赶快解开我的夹长袍和小夹袄,两手把农服敞开。他从领子一直揣摩到衣角,既而伸手揣摩我的裤裆,最后教我脱下鞋子,他把鞋子里的鞋垫揭起,仔细察看,好像已经知道我身上藏着什么重要文件似的,足足缠了有一刻多钟。”
乔家才说:“这家伙今天所注意的,完全是别人所疏忽的,而他所疏忽的,又是最平常的地方。他检查得虽然如此认真细密,可是他却没有检查我的大褂上的襟袋,这只襟袋里面装着一件东西,一旦被他搜出来,那就颇费口舌了。这一件东西是一枚布质的良民证,那是由锁赓元同志从石家庄丨警丨察所弄到的,上面写着姓冀,一个单名。今天在车上答话,又说姓张,这张、冀两个姓,将如何自圆其说呢?但是他偏偏不检查这一只口袋,是我的运气好吗?还是这家伙有些草包呢?总而言之,今天的错误,错在不应该坐在最末一节车箱里,一开头就碰上这个瘟神。”
这人搜了半天,一无所获地走了,乔趁人不注意,将那张假“良民证”塞在“坐位旁边的缝子里”。
好不容易挨到了张家口,麻烦又来了。乔回忆说:“走到车站出口处,我同另外两个穿长衣的人被留在左边的木栅子内,不准出站。一个东北口音的人,讲话非常野蛮,他来检查我的包袱,搜查我身上,问长问短,说我讲话讲不清楚,给了我一顿臭骂。眼看目前的景象,再回想车上的情况,今天真的要出什么岔子了。是车上通知他们来扣留我吗?否则他们为什么留住我,不准出站呢?”
这时,一张名片意外地解放了乔家才,乔回忆说:“他从我的夹袍襟袋里搜出一张杨金声的名片,拿在手里向我摇晃了一下,然后询问我:‘这是你的什么人?’”
乔说:“我的表兄。”
“你为什么不早拿出这张名片来?”乔回忆说:“他的态度立刻变了样子,说话也客气的多了,不再检查,让我走开。当我离开木栅子,抬头一看,右边的木栅子里面,圈着更多穿长衣的人,还没有放走一个呢。”
杨金声,正是乔家才此行要访问的察哈尔站站长,公开身份是“蒙疆联合自治政府”的“建设部长”,在军统干部中,有这样高“社会地位”的,还真不多见。
总算又过了一关,乔家才回忆说:“我离开车站,首先注意有没有人跟踪我,走过一段路子,转了两个弯,并没有发觉什么可疑的人,我才放心,叫了一辆人力车,去到河北张抚之同志的家里。”
张抚之是杨金声的搭档、察哈尔站的副站长兼书记,因杨在伪政府中有一些“公务”,因此由张抚之负责站务。
张抚之的公开身份是伪张家口市丨警丨察局的一个高级警官,同样具有很好的保护色,便于掩护工作。
乔家才说:“我把下车以后的情形告诉他,据他推想,大概是今天专检查穿长衣服的人,因为普遍检查,人力与时间都不许可,所以分类检查,今天检查穿长衣的人,明天也许专检查穿短衣服的人,我又获得一种新的经验。
与张抚之住在一起的,还有察哈尔站电台台长张子文。
乔家才在张家口住了五天,随即赶往山西大同,“视察”隶属于绥远站的大同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