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军统(453)
马啸天回忆说:“汪精卫还没有约定见黄的日期,却收到了76号的密电,说是军统已派了两个特务到南京来见汪,准备在接见时,将汪行刺,并说内中有一个人曾做过徒步旅行团团长,要汪注意。”
出卖黄逸光的,居然是京沪区区长钱新民。
陈恭澍说:“黄、邵二先烈的牺牲,均非本身有失,而是受到联系关系的牵累,这在‘反间活动’中,该是一个血的教训。”
陈恭澍口中的所谓“联系关系”,即指钱新民。因陈后亦落水,因此,当他提及钱新民等与他有类似经历的的人时,常常用些“曲笔”,甚至百般回护、辩解,实在无法自圆其说时,索性略去。
李雨生说:“民国二十九年十一月十五日午后,钱新民区长在上海南京路大新公司理发厅理发,不意在公司附近,为伪‘特工总部’万里浪手下林焕芝等发现,一面盯牢,一面即通知‘七十六号’派来大批人员守候,迨钱新民区长理发已毕下楼时,即被林焕芝等挟持至沪西极司非而路七十六号伪‘特工总部’。当即在钱区长身上抄出一些地址及电话号码,随之,即展开搜捕行动,于是南京区书记室在沪人员大都均被伪‘特工总部’捕去。”
钱新民的被捕,后果很严重。徐远举说:“钱新民在沪宁潜伏活动三年多以后,由于目标暴露,引起日汪特务机关的注意,1941年夏在上海被原系军统运用分子后投敌的李燮宇扭住,送日汪特务机关,经诱降叛变,钱所领导的组织归于瓦解。”
按:徐的回忆中,对钱被捕的时间记忆有误。另外,李燮宇是丁锡山的手下,抗战开始以后,与丁一同附逆。按李的经历来说,应该不会认识一直搞秘密工作的钱新民。
潘光祥就是被钱新民出卖的,与他同时被捕的,还有京沪区副区长尚振声。潘回忆说:
“记得那天晚上,副区长尚振声匆匆回来,马上叫译电员杜雪帆把所有机密文件全部烧掉,又叫电台做好转移准备。谁料不一会,钱新民已带着不少汪伪特务上楼来了,把我们全部捉去。钱新民和我乘坐一辆汽车,尚振声、杜雪帆则另乘一辆汽车,钱新民和我所乘的汽车直接开进了汪伪特工总部,当天晚上我和钱新民就睡在万里浪家中。那天晚上,万里浪把他们拟好的电报交给我,要我用他们预备好的一部电台,将这份电报直接发给军统局总台收。”
被捕的当晚,钱还悄悄对潘光祥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已派安少如到后方去了,将来我们可打入汪伪伺机做些反间工作。”
钱新民“反间工作”的成果是,不仅军统局京沪区几乎被汪伪“一锅端”,同时还连累了邵明贤和黄逸光。李雨生说:“钱被捕之后第三天,被押解至南京,遂将黄逸光、邵明贤二同志亦分别拘捕。”
这就是“七十六号”密报汪精卫,说有人要对他行刺的由来。
马啸天说:“汪精卫看了电报,虽没有两个人来要见他,可确有徒步旅行团团长其人,除电告李士群外,遂着林柏生约特工总部南京区长马啸天来,告以经过。马当即着侦查科长姜志豪派人调查。这个房间里除黄逸光外,同住的还有一个傣族人叫黄征夫。于是由两个南京区特务,化装成中央饭店的茶房,趁黄逸光、黄征夫出去吃饭的时候,入室检查,在橱里的衣服袋内,发现四寸手枪一支。去的人未动袋内的枪,仍化装为茶房暗中监视他们的行动。马啸天将经过情况电告李士群,李又转电汪精卫请示,汪复电逮捕。”
按:黄征夫原名黄和吟,祖籍广东饶平县,出生于泰国,是个混血儿。据称黄曾肄业于黄埔军校第四期。此后,不知以何因缘进入军统,其时,黄征夫为军统特派员,与黄逸光到南京来的使命并不相同,纯属巧合。但二人住在一起,则显然违反秘密工作的一般原则,致被一网打尽。
1940年11月19日,黄逸光被捕。
马啸天说:“马啸天曾知黄逸光打死过老虎,其力大可知,为了防止意外,除派了曾在上海大世界以武术卖过艺的大力士王霖外,又派了六个侦行员,随同侦行科长姜志豪一起前去。当时黄逸光果然凭着自己有些臂力,想起来反抗,他虽然打死过老虎,可是蛮力还不如王霖,给王霖制住了。黄征夫生得矮小,身体灵活,一见这些人进来,便知不妙,一个箭步想窜到衣橱前去,拿橱里那支手枪,可是已给冲进来的侦行员把橱门挡住了,终于双双就捕,被解到颐和路2l号南京区。又在黄逸光的身上,搜出了一包毒药。”
与此同时,邵明贤也暴露了。他的问题是出在电台上,马啸天说:“马便会同特工总部南京无线电侦察总台台长晋辉,由晋派人在明瓦廊邵的住所隔壁租了幢房屋,专事窃取邵与重庆方面的电讯,查出军统局本部的指示,要邵在中央纪念周或大宴会时,刺杀汪精卫及其他重要傀儡。马即电李请示,李复电立即将邵逮捕。”
邵、黄被捕以后,被押在南京宁海路二十五号、“七十六号”南京区的看守所。在这里,黄逸光、黄征夫见到了不少“同志”,而且是各个方面的同志。
在抗战之前,国民党的各方势力,如特务处和调查科,可说泾渭分明,你干你的,我干我的,能做到彼此相安无事、不打架,已经很不错了,即便是名义上在一个系统当中的国民党的党务干部和调查科,彼此也是两回事。
但抗战开始之后就不一样了,特别是在沦陷区,彼此面对的是共同的敌人,从事的是相同的地下工作,险恶的环境容不得继续内耗(也没这个精力),因此,1938年之后,大家会发现,国民党内的各个方面之间,陡然间“团结”了许多,彼此居然能够坐在一起研究问题了,如前面提到过的、天津的“华北人民抗日自卫委员会”、如以后要说到的“上海统一委员会”,都是大敌当前,不得不如是尔。
因此,这一段的叙述,大家可能会觉得有点乱,一会儿说军统、一会儿是中统、一会儿又说到国民党党务系统的一些干部,这没办法,因为在这样一个特殊时期,他们是在一个阵营当中,面对的是同一伙敌人,坐的是一个牢,受的是一样的罪,在叙述中,很难截然分开。
按:在日后,经历最曲折的也是这批人,出于可以理解的原因,在这个期间,这些“地工人员”不可避免地要与日、汪两个方面发生这样或那样的联系,因此他们往往会有一些很奇特的际遇。在这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环境当中,如果仅仅简单地用“大义凛然”、“英勇就义”等等习惯上的标准,来判断他们到底是什么颜色,显然过于简单。
同样出于这个原因,他们中间相当的一批人,在日后就成了“灰色人物”,不但别人搞不清楚,自己都说不清楚。还有些人,恐怕是想说都不能说。
现在,我们就要说到国民党党务系统派在南京的一个“地工人员”——马元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