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军统(434)
然而,就在此后不久,汪精卫在上海召开了伪“国民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单以“谋略”工作显然已经不足以阻止汪的“组府”,因此“萱野长知路线”亦告结束。刘方雄说:
“直至廿九年二月,萱野已知,实难谈拢,始嗒然言旋。临行复允对汪伪之阻滞,仍当继续为力,并互约如有转机,当以密语,请其再行来港。萱野复将其上海联络地址,抄交曾政忠,有何需要,亦可至沪相晤,彼当悉力效劳。”
刘方雄还说:“萱野为一忠厚长者,彼固了然余为一情报人员,但亦不甚避忌,尽知以告,深足钦佩。放在其行前,汪伪固久久未登台,而吾人所得有效情报,亦不为少。”
对于“萱野长知路线”的操作,刘方雄并不认为遭到了失败,他说:“按汪逆系于廿八年四月一日离开河内,前往上海。汪逆之意,原拟即行召开伪‘国民党六全大会’,随即成立伪‘国民政府’,以与我中央政府分庭抗礼。殊不知邪不胜正,事与愿违,一延再延,卒至廿九年三月卅日始得粉墨登场,距其离开河内之日,恰为一整年。”
刘方雄认为:“经此一整年之延滞,及一年来对敌人奴颜婢膝之丑态,已为举世所不齿。汪逆之地位,已由中国国民党堂堂副总裁,遽行降格为不折不扣之汉奸。伪方要员及其伪军,多已为我方所策反,而向我中央输诚,互通声气。汪伪组织且于成立前夕,要求日方互派大使,固不可得;退而苦求日方与伪组织发表共同声明,亦为日人所不睬。故其伪组织之份量,已与梁鸿志、温宗尧之流,同样无足重轻。对我抗战局势,不但未有重大影响,且利我在敌之腹心,部署若干抗日内线,实非敌人始料所及者也。”
在与萱野长知“谈判”的同时,刘方雄又参与了另外一场“谋略”战,那就是极富盛名的所谓“桐工作”了。
在“桐工作”的另一头,是日军的“谋略专家”今井武夫。
在“桐工作”中居间牵线的,是一个叫张治平的人,这人也是曾政忠介绍给香港区的。刘方雄对其印象很不好,他说:“张君上海人,毕业于英国伦敦大学,曾先后执教于北大及香港大学。其人舌粲莲花,眸子闪烁,一见之下,即对其深具戒心。”
据张治平报告:“日本中国派遣军总部课长今井武夫大佐及东京参谋本部臼井大佐(空军出身),承其参谋总长板垣大将之命,拟与我方洽谈谋和。”
刘方雄问:“二人中以何人为主体?”
张说:“由今井主持。”
对此,刘方雄经报告戴笠后,“奉复仍循萱野原方略坚韧周旋”。
刘回忆说:“(我)仍偕曾政忠与今井晤面,由其译员佐佐木居间翻译,嘱张治平不必参加。首先即以延滞汪伪组织为请。今井未加考虑,即断然答曰:在洽谈期间,决不容许汪伪政权之成立。臼井且从旁插言:此事可由彼等以书面郑重保证。”
这是刘方雄与今井的第一次会晤,此后不久,戴笠再次来到香港给刘方雄“上课”,他首先旁征博引地说:
“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此次你与今井之接触,正为吾人伐谋之良机,盖日来情报显示,敌军近在赣北、鄂南、湘北一带,调集重兵,证明敌于短期内,即将围攻长沙。你立即再与今井晤谈,提出双方互相征信问题。告以凡两国使者会谈,例须相互提示双方之身份证件,以昭凭信,因此向称使者为信使。今中日两国,正在交战状态之中,文件钤印,固不足凭信;尤其近卫首相已于本年一月,发表声明,今后将不以我蒋委员长为谈判对象。阁下违反近卫声明,自称代表陆军与我媾和,未免令人疑虑;而我徒凭口舌,自称可以代表重庆中央,亦何足征信于阁下?目前唯一办法,只有以某种方式,凭具体事实,互证双方之身份,始能言入正题。”
按:戴笠所说的“敌军近在赣北、鄂南、湘北一带,调集重兵,证明敌于短期内,即将围攻长沙”,即日后的“第一次长沙会战”。
接着,戴笠说:“你可相机告以目前日军在进军图攻长沙。是否可请阁下指明某一部队,在某一地域,于战事发生后,延滞不进两礼拜;而我(指刘方雄)则身在香港,于适当时间,可将阁下所指部队,有无如约延滞?及其他日军之番号、战况,复知阁下。双方如能实践上述承诺,并参证确凿,双方均可深信不疑,然后即可进入正式谈判之坦途。”
戴笠继续教导说:“你在作此要求而为对方所疑难时,你即以低姿态,分析双方战力悬殊,日军无论早攻或迟攻,长沙定将同样不保,以诱导对方之错误判断;一面复推崇日军,除台儿庄一役稍受挫折外,几于无攻不克,无坚不摧,又何患迟早十数日长沙之终于必得,以激发日军之骄气。必要时且说以日军几已占领中国幅员之半,且均为精华荟萃之区,迄犹未能征服中国,纵令多占一个长沙,又何补于日军之胜算?尤其中国尚有大半河山,多为崇山峻岭或沙漠蛮荒,日军又将何以征服?盱衡今日战局,莫如双方罢兵言和,实为当务之急。日方苟有谋和诚意,我国已居下风,自将竭诚赞同,则长沙一城一地之得失,又何足斤斤计较?甚或胁以和谈之能否持续与成败,关键即在于双方之能否互信?”
最后,戴笠强调指出:“你于此事必需殚精竭虑,在‘兵不厌诈’之要旨下,运用种种说词,以促使今井之就范。”
遵照戴笠的指示,在与今井的会谈中,刘方雄原封不动地把这套说辞甩给了对方。今井听了,显然有一种“闻所未闻”之感,于是,他“神情凝重,双眉紧锁”,说:“双方必须有所征信,自属理所当然。但以军事行动,用为征信指标,本人实难为计。”
刘方雄听了,坚持说:“舍此别无选择。”接着,“复反复衍伸戴先生指示之说词,劝其立即返宁,坚毅图成,以为和平铺路。”
刘还鼓吹说:“倘幸而有成,双方从此息兵合作,阁下不但为日本第一功臣,我国军民亦将同深感戴。人生几何?名垂青史,流芳千秋之际遇,每于千载一时之机缘中得之。旋乾转坤,拨乱反治,今日均操于阁下之手,毋再犹豫!”
刘方雄回忆说:“最后今井终于在愁苦困惑之神情下,允即返宁一行,相约于十天左右,来港答复。在其赴宁期间,一切联络事宜,可与日本驻港总领事馆之铃木武官接洽。”
大约在1939年9月10日左右,今井回到香港,“面有得色”,对刘说:“此次进攻长沙之主将,即为冈村宁次,彼此虽阶级悬殊,平素颇蒙青睐,情若兄弟。兹已征得峰层及冈村之同意:在长沙正面,岳阳等地之主力部队,在发动战争之十日内,决不踰越新墙河一步,请君加以查证反映。”
刘方雄听了说:“(彼此)期约相距四天,今请折中为十二天如何?”
对此今井说:“余即将返宁,处理日常要公,当与冈村直接联络,力谋达成十至十二天之滞留。并于征信之期届满时,将偕臼井再行来港,共谋言和大计。”
刘方雄回忆说:“余一再叮咛今井,重视此一期约,为打开和平宝库之锁钥,务讲笃实践履,以免功败垂成。我方之征信反映,当交铃木武官转达。于是双方互祝顺利成功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