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军统(432)
看到这些“信物”,吉田很高兴,于是同意与姜豪“个人间交换意见”。
姜豪回忆说:“吉田首先提出.日本认为蒋介石是日华和平的障碍。所以要实现日华和平,就得蒋介石先下野。”
姜豪没想到,所谓日方的“和平条件”,居然是以蒋介石下台为前提,于是他说:“蒋介石是中国的统帅,和战问题取决于他。日本既要同他谈和,又要他下野,岂不矛盾?”
于是吉田换了个话题,说:“中日和平后,二国要经济合作,开发中国资源,日资要占百分之五十一,华资占百分之四十九。”
姜豪听了说:“我个人看法,中国为了保护主权,华资当然要占多数;日资占多数是不合理的,也是不可能实现的。”
姜豪又说:“中日战争是由日本武装侵略引起的,如要中日和平,日本当然要从中国撤兵。日本对此作何打算?”
吉田说:“日本可以撤兵,从华南撤到华中,再从华中撤到华北,从华北撤到东北。”
姜豪听了即追问:“撤到东北以后怎样?”
吉田说:“满洲问题不谈。”
姜豪反驳说:“中日战争的根源,在于日本侵占东北,要彻底解决中日问题,那么日军非撤出东北不可。”
对此,吉田“默不作声”。
事实上,由于日方“和平条件”的前提就十分荒谬,这样,在此后姜豪与吉田之间的一切谈话都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彼此不服输、斗嘴而已。
姜豪回忆说:“我从重庆出发时,戴笠关照我把我的活动情况随时告诉他的香港联系人,所以我同刘方雄随时联系,由刘转报戴笠。同时我离开重庆向朱家骅辞行时,他又交给我一本密电码,叫我有情况也要向他汇报,因之我同吉田东佑在澳门会谈后,把谈话情况作了一份书面报告,我自己翻好密码电文,托请吴铁城在港电台发出。”
姜豪的这份电报是1939年11月14日发出的,其中谈到:
“坂垣已派高山来晤,藉悉敌方现决全力扶植汪逆,但亦知伪中央成立后无所作为,故仍思取巧谋和,高山所谈和平办法,据谓撤兵无问题,程序与时间,视吾实行亲日反共之程度为比例,所要求事,除反共经济合作外,最重要在委座退隐,同时对汪逆须予面子,至于满洲问题则不谈。”
职告以中国在求本身之独立生存,为此而战、为此而和,目前环境益佳,无须求和,但为谋二国之真诚,永久亲善合作,觉日本若能放弃侵略,当为言和,其原则在不损伤领土主权之完整,至于委座系全国信仰权威之所集,退隐根本不能谈,至于汪逆为全国人士无法宽容,故上述见解完全错误。“
“彼继谓此情亦所深悉,但为面子觉不得不如此,惟尚可商量,若委座退隐改为短期休养,汪逆问题亦可设法。“
“职告以停战撤兵之后,个人问题再行考虑,最重要事,在谈判期间不能成立伪中央,否则即无诚意,谈判无法进行,彼乃允设法阻止,最后约定,待双方请示后,再行约期续谈。”
按:姜豪电报中提到的“高山”,应系吉田东佑的化名。
很快,朱家骅的复电就到了,说:“奉总裁谕速返。”
姜豪回忆说:“我以为有什么重要指示,马上托请刘方雄替我买飞回重庆的飞机票,刘很诧异,因为他没有接到过戴笠要我飞回重庆的命令。我只好把朱家骅的电报拿给他看,看见是‘奉总裁谕’,他只好照办,但脸上有不悦之色。”
事实上,姜豪接到电报之后,并未马上离开香港,二是在港继续逗留,其间多次找理由搪塞朱家骅,一会儿说未得到戴笠的指令,一会儿又说为了朱、杨两位“中间人”的安全,不能马上离开,等等。
事实上,姜豪也是一位心比天高的年轻人,他之所以置朱家骅的多次指令于不顾、执意逗留香港,是冀望于在他的手中实现中日间的“和平”,这个想法,与初期的高宗武类似,都是想通过一己之力,收“和平”的全功。
然而,姜豪没有想到,在日方与他的所谓“会谈”中,第一个要件就是蒋介石“下野”,蒋看了,心中焉得不怒,怎能容他继续与日方探讨“和平”。
而这一层,朱家骅又不好在电文里对姜豪明说,只是一封接一封电报地催他“速返渝”。
姜豪说:“1940年1月底,我从香港回到重庆,马上去国府路中央党部去见朱家骅,他只说‘香港不要再去了’,并不解释原因。”
至此,“姜豪路线”结束。
姜豪回忆说:“我再去曾家岩找戴笠,传达人员回说不在,这以后他再也没同我见过面。这时我才自省闯祸,得罪了军统局。”
在这里,姜豪想多了,以为是因自己未得到军统的指令而“擅自”返回重庆,惹恼了戴笠,因而冷落他。姜豪说:
“我害怕了,早就听说朱家骅与戴笠明争暗斗。按国民党特务机关的分工,军统是管对日作战情报的,中统是抓党派情报的,所以蒋介石把我的报告批转给了戴笠。但实际上,军统也在伸手抓‘党派’,在对付共产党方面,凶狠狡猾的劲头丝毫不逊于中统。同样,中统也在插手对日情报的搜集,何况我本来就是党部系统的,朱家骅岂肯让这么一条情报关系白白让军统占了便宜。我之被匆匆召回,肯定是军统与中统又一场争斗的结果,详细的情况,我迄今也不明白,但当时却知道害怕。”
冷落不要紧,姜豪本来也没想跟戴笠攀交情,他担心的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戴笠”会因此而“收拾”他。姜豪说:“戴笠的阴毒,在国民党内是出名的,假使他先向蒋介石告一状,捏造我在港澳与日本人有勾结,或随意栽点别的什么罪名,然后悄悄把我锄掉,实在太容易了。而且我亦晓得,当时全国人民正对汪精卫的出逃与所谓‘和平运动’怒火万丈,同声讨罪,蒋介石尤惧他与日本秘密和谈的内情泄露,哪怕军统局只要送上一条‘姜豪已经暴露’的假情报,即使是为了遮盖,蒋也不会不接受他们要对我‘制裁’的建议的。”
想到这里,姜豪胆战心惊,他说:“以前就听说军统局的大门进去容易,出来困难,现在算是有体会了。朱家骅是个以学者从政的人物,可能有些政客手腕.但要论权术,不能与戴笠相比,显然不能靠他庇护我。本来我还有帮会关系可以运用,但就在这节骨眼上,我在帮会中最重要的靠山——汪禹丞先生病故了。”
正在姜豪“惶惶然”的时候,一位“密友”指点他说:“戴老板听委员长的,委员长听夫人的。你要躲过这一场劫难,就看你有无本事和夫人拉上关系?”
前面说过,姜豪的父亲曾经给宋家的子女当过“西席”,因此,要托“夫人”的关系,这事还真靠谱。姜豪说:“我马上写了一封信给宋美龄,先交代清楚我父亲曾在她上海娘家为子安、子良兄弟补习国文的情形,然后备述本人现在处境困难,希望予以照拂。”
姜豪是新生活运动上海分会书记,跟新生活运动总会总干事、“大内总管”、黄仁霖很熟,因此他托黄转交,黄很够意思,说:“放心吧.我马上给你送上去。”
不久,朱家骅安排姜豪到中统当了一名“专员”,姜不愿意当特工,曾托吴开先找朱家骅,表示还是想干党务,接着,姜豪被派到军委会西南运输处工作。他回忆说:“此后我在重庆从事于西南公路上的军事运输业务,直到日本投降后才回上海,并获得了国民政府颁发的胜利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