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军统(424)
1939年6月4日,汪精卫飞抵日本东京,探询日方对他建立“政府”的态度。今井武夫说:
“这年一月初,日本政府因近卫内阁总辞职更迭为平沼骐一郎内阁,因此,汪从六月十日起就开始同平沼首相、陆军、海军、外务、大藏各大臣以及近卫前首相进行会谈。平沼首相开诚布公地说,日华合作应以道义为基础予以实现。汪表示他将号召国民党及其他各党派和无党派同志,设想在南京成立和平方针的国民政府,对此,首相保证日本政府将坚决予以支持。”
今井回忆说:“在日本政府同汪兆铭进行这次会谈之前,陆军已从六月二日起把在华各军的参谋将校召集到东京开会,经过种种研究议论之后,决定答应汪之共同合作的要求。”
6月8日,国民政府宣布通缉汪精卫:“汪精卫违背国策,罔顾大义,于全国一致抗战之际,潜离职守,妄主和议,并响应敌方谬论,希冀煽惑人心,阻扰大计。经中央加以惩戒,犹复不自醒悟,倒行逆施,竟于上月秘密赴沪,不惜自附于汉奸之列,与敌往还,图谋不轨。似此通敌祸国行为,显属触犯惩治汉奸条例第二条之规定,应即由全国军政各机关一体严缉务获,依法惩办,以肃纲纪。”
对此,金雄白说:“当是年(民国二十八年)六月,汪氏赴日与日首相平沼会见以后,中枢更对其明令通缉。之后,又通缉了陈璧君、周佛海、褚民谊三人。至八月间,又有梅思平、林柏生、丁默村、罗君强、金雄白等二十三人被明令通缉,处处显出双方已无妥协余地。抗战期中不幸的内部分裂,至此到了无可弭缝的状态。”
至此,汪精卫的伪政权,已是箭在弦上。
为了显示伪政府的“正统”,1939年8月28日,汪精卫在上海、如同耍猴一般地召开了伪“中国国民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会址就设在“七十六号”。
大会“代表”金雄白回忆说:“当我驱车到达那里的时候,公共租界携着长枪的巡捕以及印度籍的马巡,几乎立满了半条马路,形势显得十分紧张,七十六号的两扇大铁门,紧紧的关闭着,开着的只是一扇小门,让‘代表’们进去。七十六号的武装人员,密密层层地布满着通道的两侧,虎视耽耽地注视每个人的行动。一个招待员引导我到代表报到处,我发觉了以一个不是国民党员的我,而竟然具有两个地区的‘代表身份’,因为林柏生也保举了我为广东区的代表。我内心虽然感到一丝尴尬,终于签了一个名,完成了报到手续。广场上已聚集了不少‘代表’,一簇一簇地在分别谈话,每一个人的进来都会引起彼此间的惊诧。这样多与汪系素无渊源的人参加了!这样多在今天以前还在激昂地高呼抗日的人改变了!上海社会形形式式的份子,都成为‘和平运动’的拥护者。我感到政治可怕的魅力,我又为热中的人发出了微喟!我无可奈何地与他们握手,彼此之间,似多少怀有些沉重的心境,心不在焉地讲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这时,会议“代表”们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代表”当中有“汉奸”!
这个人,就是“维新政府”的“上海市丨警丨察局”局长卢英。
罗君强回忆说:“当选中委的一部分上海党棍子汪曼云、顾继武等向主席团提出意见,认为卢英是耍流氓、当侦缉出身的,作恶多端,当选中委有损党誉,请予撤销中委名义。主席团即召开会议来解决这个难题。汪精卫认为卢英在上海首先通电响应‘和平运动’,率5000党员表示拥护,现任上海丨警丨察局长,故特提名中委,以资鼓励。结果派员疏通,卢英列入候补中委。”
事实上,早在开会之前,已经有人对与会的“维新政府”梁鸿志等人进行“杯葛”。金雄白回忆说:
“到今天,有人一提到汉奸政权,大家明白就是指的‘汪政府’。但是汪政权中人,对‘维新政府’诸人,普遍还存在看羞与为伍的心理,以为我们是有所为而来,而你们是徒为一己之利禄,甘作日敌之鹰犬。所以,当汪氏在沪召开‘第六次代表大会’前夕,许多国民党的老党员,声泪俱下的向周佛海提出了两个要求:一、‘维新政府’中人,不许当选为‘中央委员’;二、曾经参加过‘维新政府’的国民党党员,即不得充任为‘代表大会’的"代表’。”
金雄白的这段话,实际上说的是两个问题。
第一,国民党与北洋的问题。
我们知道,所谓“民国”,国号虽然一直这么叫,但实际上分为两段,从1912年民元,到1928年底,是北洋军阀时期,亦可称为“北京政府”时期;到“二次北伐”结束、蒋介石在名义上统一全国,才是真正的“民国”开始。
因此,我们无妨以1928年为界、把“北洋”与“民国”看成两个“朝代”,在这样一个前提下,代表“维新政府”的梁鸿志等人,就成为“前朝遗老”,与那些推翻他们的“国民党的老党员”,完全是两类人,难免会有格格不入之感。
第二,正是由于有这样一个“心结”,汪集团自视甚高,认为自己的“组府”是“还都”、是“救国救民”;而梁鸿志等人抢先成立起来的“维新政府”,则是“徒为一己之利禄,甘作日敌之鹰犬”、是“汉奸”,因此“羞与为伍”。
对此,金雄白回忆说:“周佛海以形格势禁,谓维新政府既向在日人卵翼之下,我们今天表面上要与日人合作,如其连形式上也将维新中人摒弃于新政权之外,则今后一切,势将无从谈起。故力劝大家要隐忍,要退让,结果成为一场不愉快而无结果的争论。当时即有人凄然地说道:与变相的‘维持会’同流合污,将何以自解于国人?岂非‘维新政府’是前汉,而我们竟成为后汉?”
从此,在沦陷区就留下了“前汉”与“后汉”的说法,即王克敏、梁鸿志等人是“前汉”,当汉奸在前;而汪精卫等人后当汉奸,自然是“后汉”。还有人讽刺说:“老汉奸看不起小汉奸,小汉奸看不起新汉奸”,等等。
会上,还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罗君强回忆说:
“大会印发的一切文件,开会时原已宣布,只许即席阅读,不许携出会场,会毕全部交还秘书处。散会时秘书处清点收回的文件,缺一全份,正在惊疑。此时,日本梅机关嘱托犬养健来找大会秘书长梅思平,说有要事商谈。梅思平下楼与犬养谈话后,回时面有忧容。据说日方发现大会组织法中,有东北辽宁、吉林、黑龙江等省各派代表若干人出席大会一条,犬养提出责问:该地已建立‘满洲国’数年,与这个会还能有什么关系,何能派代表来参加这个会呢?有人说,大会印刷文件,一部份是照以前老样抄的,而且我们现在还没有正式承认‘满洲国’,只能如此写法,事实上并无东三省代表到会。我说,这样答复不会解决问题,不如说组织法中有此一条,确系秘书处承办人员一时疏忽,未作全面考虑,但事实上并无代表到会,特致歉意,请予谅解。梅思平照我的话再去敷衍一番,才算了事。事后发现这份文件是由李士群交给日方晴气庆胤中佐的,李亦直认不讳。”
会后,汪精卫就准备“组府”了,罗君强说:“大会修改了党章,废除总裁副总裁制度,改设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一人,推荐汪精卫为主席,负责召开中央政治会议,国民政府准备还都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