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军统(421)
在谈话中,犬养一直在观察汪精卫,他看得很仔细:“汪精卫把上身靠近在他右后方坐着的周隆库,一点儿一点儿地慢慢说起话来。他这样做,既是为着翻译方便,也是不愿让对面的客人看出自己的感动。”
这时,影佐介绍了犬养和矢野的身份,随即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根据政府的命令,特意来此帮助先生转移到安全地方。”
汪精卫说:“衷心感谢大家远道来迎。实际上,我也觉得继续呆在河内是危险的。因此,开始做离开的准备。恰好此时贵国政府派遣诸位来迎接,不胜感谢。”
汪精卫继续说:“现在,中国民众应予信赖的中央政府已逃至重庆,故其归趋令人迷惑,且无可与日本进行和平交涉的代表政权,同时重庆方面和其他全国的和平派亦无可以信赖的中央政权。因此,建立能安定民心和进行和平交涉的中央政权,并由日本予以承认,使之担当和平交涉,乃今后本人等工作根本之所在。为此,预计将花费很多时间,遇到相当困难。”
影佐说:“我想问一下,您感到重庆方面还会有新的袭击计划吧?”
汪回答说:“是的,有这种迹象。比如,前两三天就有人匆忙来租紧邻我们的那座楼的三层楼房。此外,有几个好像暗杀团的人在老远地方监视着。法属印度支那当局虽然对我个人态度挺好,却在竭力制止我的政治行动。他们像是特别害怕在此引起政治纷争。因此,如果再呆在这儿,事实上不可能与香港、上海的同志联系。”
影佐不再绕圈子:“那您想今后往哪转移呢?”
汪精卫听了,说:“我考虑再三,现在还是上海最合适。如果上海不成,香港或广东也可以。不过,在香港,英国丨警丨察监视很严,现在,连陈公博、林柏生等同志活动也有困难。广东不仅和孙中山先生,而且和我关系也很深。但如今广东也被日本军占领,因此,倘若去广东,就会给中国国民造成一种不好的印象,好像我是在日军保护之下开展和平运动。与之相比,上海虽是世界上屈指可数的暗杀横行之地,但正因我毅然迈向危险的土地,才可使中国国民了解到我献身爱国运动的诚意。”
此时,汪精卫突然激动起来,他“涨红了脸”说:“不错,上海也沦于日军占领下,但如大家所知,英、美的公共租界很大,市政也是外国人掌管,裁判权也在外国人之手。因此,比起广东来,中国人有相当的自由行动的余地。实际上,由于这个原因,周佛海以及梅思平诸君,已经先往上海进行紧张准备去了。我们在讨论之中,先后提出两三个方案。最后,大家都认为,在当前以转移到上海为宜。”
汪精卫的这段话,在矢野征记的记录中,是这样表述的:
“无论如何,今后我们工作的进行,如贵方所知,在当地法印官宪的严重保护下,只是生命安全,而其结果,与同志联系极其不便,因而需要转移到某一安全而且与同志连络方便的地方,尤其是在如前所述云南难以起事的现在,更感到有必要尽快转移。同时应该考虑的是,我逃出重庆时未带护照,是在无护照的情况下得到法印当局许可的。由于未带护照而处于法印当局的保护之下,我们有这样一个方案,即预先租好船,l7日由西贡出发,很快即安全乘上由海防东航的轮船。实际上此事已秘密向法印当局提出,并得到对方允诺。想用此种方法逃出,希望听听贵方意见。”
影佐听了,说:“我们为了协助您离开此地,特意准备了一艘5500吨位的货船。”
对此,汪精卫说:“哎呀,实在感谢你们的好意。我也租到了一只法国人管理的小船。”
影佐问:“请问是多少吨位的?您这次航行非比寻常。因为在中国的沿海都已经看到了重庆政府发布的逮捕先生的布告,必须格外加小心啊!”
这时汪精卫问了一下周隆庠,回答说:“760吨。”
谈到这里,犬养回忆说:“我们不由互相望了望。”——犬养等人的话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意思很明显:“这样小的船,怎么能在公海上长途旅行?”
汪精卫是资深政客,一眼就看出了日本人的疑虑,他解释说:“大家的担心是理所当然的,此次航行是会有些危险,但我第一次进上海港就使用日本船,我们的和平运动就会受到很大误解,因此,我想在由此脱出之后,在海防的海上与你们乘坐的船会合。然后,劳驾你们的船稍离开我们小船一点儿距离,护送我们去上海。一旦发生危险情况,用无线电通知你们,现在,周君以及其他人正在商定暗号。”
对此,日方表示理解。在会谈的最后,双方商定,汪精卫的“出逃”事宜,由汪的小舅子、刚刚接替了曾仲鸣成为汪集团“秘书长”的陈昌祖负责与日方接洽。
在“报告”中,矢野征记说:“汪的决心很坚定,觉得他有成败由天,挺身负起和平救国大业的热诚充满容表。”
许多年以后,谈及当年汪精卫与影佐、犬养的这次会晤,高宗武在回忆中充满讽刺地说:
“这两个日本人誓言唯有汪才能救中国、日本,和整个东亚,只要汪出面,日本愿意做任何事!!日本军方也愿意做任何事!无条件满足汪的任何要求。后来我听说,他二人说完话都泪流满面,汪也哭了,除了流泪,没有多说什么。他们如此这般了半个钟头,像在日本戏台上。那些眼泪可能促成了汪‘最后决定’的最后决定。流泪是日本军人传统的策略。眼泪犹如他们的武器。犬养和影佐那天在河内圆满达成了任务。”
4月20日,汪精卫方面通知日方:“汪精卫一行第二天一早九点离开河内去鸿基港。借的船也是法国制的,名叫冯•福林哈芳,载重760吨。但出国许可、海关检查、中国船员的解雇、越南船员的雇用、饮食品的准备等等,至少也得三四天功夫,因此,为了万全起见,希望日本船于25日正午在离海防港5浬的名叫巴库仑比的无人岛附近会合。”
犬养健回忆说:“4月25日上午,北光丸在海防港外的巴库仑比岛周围几次巡航,一直持续到4点,但连冯•福林哈芳的影子也没看到。糟糕的是,随着天渐渐地黑了,海面上也起了雾,这样下去,在夜里会合是不可能的。北光丸的报务员十分焦急,不停地用暗号进行呼叫。不一会儿,海防的法国海军司令部便发出警告:要求连续发出暗码呼号的船只立即停止发报,否则将立即派出驱逐舰。如果驱逐舰来到,一切都完了。没有办法,北光丸只好在暮色里向海南岛的外海岸徐徐航行。”
此后三天,冯•福林哈芳号仍沓无音信。
此时,“肩负重任”的几个日本人惊恐万状,影佐曾灰心丧气地说:“汪精卫终于遇害了吗?营救汪精卫这件事是五相会议协商并向天皇做了汇报的,实在对不起!”
老兄今天不来点献礼作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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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我不是天天都在献么。再说,写汪精卫谋炸摄政王的时候,不是已经献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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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想不到,重逢的日子这样快就到来了。
1911年10月9日,孙武等人在汉口宝善里14号楼上后的亭子间制作丨炸丨弹,准备起义,不慎丨炸丨药着火导致暴露。于是他们当机立断,决定提前起事,10月10日夜,起义军攻占督署,是为“武昌首义”。
按:孙武等人制造丨炸丨弹的火药,就是1909年汪精卫等人刺杀端方未遂,留在武汉的。从某种意义上讲,辛亥革命的火种,还是汪精卫留下的。
由于多种偶然因素和复杂背景的集合,经多次武装斗争失败的革命党人,在这一次事前准备最为仓促的起义当中,居然一举成功!
概括地说,“武昌首义”的成功,其原因有三:
其一,当政者太嫩。由于实际统治中国近半个世纪的慈禧老太后、也包括与他同时代的、籍着“平长毛”起家的奕訢、曾国藩、李鸿章等人——都是一时俊彦,这拨人的过于强势,最大限度地压缩了在他们之后的中生代和新生代政治家的成长空间;偏巧这些人又多长寿,迟迟不肯退出历史舞台,晚清四、五十年的时间,聚光灯始终照在这几个老头、老太太身上,龙套们连句台词都捞不着说,怎么可能成长。
当爹的太强,当儿子的难免就“怂”,由于新老交替工作没有做好。一旦没有了老佛爷压阵,以载沣为代表的新一代满洲亲贵,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忠厚则有之(宽大处理汪精卫一案足可证明),政治斗争的经验却嫌不足,“扛”不住事。包括为人处事的道理,恐怕也没大弄明白,遇上袁世凯这号的,根本搞不清他说的话是真是假;至于处理复杂事务和突发事件的能力云云,那就更甭提了。而新一代“佛爷”隆裕太后,事实证明,不论是长相、还是头脑、抑或才具,与她的姑姑相比,差的不止一个档次——不是随便弄个老太太、穿上花盆底、梳个两把头,就可以当佛爷的。
其二,早在1900年,刘坤一、张之洞等人策划所谓“东南互保”的时候,清王朝已经开始形成了“外重内轻”的局面,督抚居然把圣旨“诬”为“矫诏”,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事情。等到《辛丑条约》签订,当年支持慈禧太后和义和团的大臣们纷纷被砍了脑袋,更加证实当年的种种举动确属“乱命”,至此“朝廷”威望扫地、颜面尽失。
迄所谓“民主宪政”的实行,进一步使清廷失去了集中的统一意志。而帝制的力量,全在于高度的集中统一,即所谓专制,失去专制的帝制,纸老虎而已,不具备任何抗击打能力,稍有风吹草动都足以要他的命。
其三,上述两个因素交织在一起,再加上袁世凯上下里外地这么一播弄,“大清国”顷刻之间就垮了台,简单得令人难以置信。中国几千年的改朝换代,流血最少的就属这一次了。
按:袁世凯其人,本来是有希望成为中国近代史上最伟大的人物之一的,可惜一步走错,不仅坏了自己的名声,还间接造成了此后的三十多年,流了很多很多的血,总算起来,一点血都没少流。
不过,清廷也亏得有这么一个袁世凯,否则,不论“革命”以任何方式实现,满清皇室都不可能有那样好的一个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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