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军统(405)
再说袁汉俊,到上海之后不久,就又回到天津,力图恢复天津抗团。祝宗梁说:
“陈肇基在1942年从北平的敌人监狱里被释放出来,回到天津又准备把从前的抗团恢复。他做了些联系工作,但感到没有力量的支援,无法坚持很久。于是他去到界首,和抗团在界首的联络站的沈栋取得联系。沈栋当然热情支持,同时还说袁汉俊在上海,并将联络地址都交给了陈肇基。过去陈肇基就与袁汉俊相识,现在又是旧友重逢,他当然很高兴。他没回天津就去上海找到袁汉俊。经过他一说,袁汉俊就同陈肇基去了天津。”
袁回到天津才几个月,即于1943年1月被捕,出卖他的是齐文宏和郑有溥,据祝宗梁回忆:“这两个叛徒,齐文宏是主谋,但他与抗团关系不深。郑有溥是他妹夫,曾在组织里担任一部分的责任。这次天津抗团大约有二十多人被捕。”
祝宗梁说:“袁汉俊是在过去有案的。现在被捕敌人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虽无法了解他在狱中情况,可以想象敌人对他用刑一定很残酷。他知道抗团全部情况,如果屈服招供,上海一定有几十人被捕。但上海没发生任何情况,就说明他宁死不屈。最后只听说他在临行前,他看到一位狱友,冻得在那里发抖。他把身上的皮衣给了狱友,自己只穿了单衣走向刑场。他是重庆大学土木工程系肄业。为人忠诚,工作稳健。为抗团贡献很大。他牺牲时年仅25岁。”
1943年,袁汉俊就义。
破坏了天津抗团,郑有溥又来破坏上海抗团,可巧,祝宗梁恰在此时来到上海。
1942年底,脱险的孙若愚从上海回到重庆,并接任抗团总部书记,祝宗梁则去了上海。他后来回忆说:
“我去上海原来不是为抗团的工作。军统为了拨一笔款子到上海,就要我去取出这笔钱,然后分别用不同的姓名存在不同的银行里。办完以后将图章带回重庆。取钱的根据只凭陆京士亲笔写的一封家常信。取钱的地址和数目等以后用电报通知我。当我离开界首进入沦陷区后。军统又打电报到界首说,上海电台出事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在进入上海之前,祝宗梁设法买了一张“良民证”,并化名为张志宏,于1943年1月8日到达上海,并与住在襄阳南路的申质文和向传纬取得了联系。此时,祝宗梁才知道,袁汉俊到天津去了,于是,他用早已同袁约好的“蔡世光”的名字,给袁汉俊写了一封信,叫他回上海来。
没想到,袁汉俊没来,却等来了叛徒郑有溥。祝宗梁说:“过了几天郑有溥从天津来,他先找到罗长光,还说有要事找我面谈。我从前听说过这人,但从未见过他。我知道他母亲是俄国人,父亲中国人。他曾在天津工商中学读书。华道本离开天津时,曾把工作移交给齐文宏和郑有溥。”
1月28日中午,祝等约郑有溥在国泰电影院见面,然后到附近的远东餐馆午餐。祝宗梁说:“在坐的还有申质文和向传纬,因为只有向传纬认识他。正在吃饭的时候,忽然有六、七个着便装的日本人将我们围住,并拿出手铐将我们两两拷在一起。我们被推进汽车,驶往四川北路日本宪兵队本部。”
祝宗梁回忆说:“我们被分别审讯。我只承认在路上遇到他们,因为大家熟识,就坐在一起。他们的事一概不知。宪兵已搜查过所有的东西,身份证等都被拿走。但他还问我姓什么。我坚持说是姓张。不说,就打。剥光衣服打。用竹条抽。还用木棍向身上乱戳。一边打还一边问,我姓什么。是不是姓祝。我咬定姓张。从中午一直打到傍晚,他们累了,我更是疲惫不堪。竹条打在身上,只是皮肉之苦。但木棍戳到肚子上,真像五脏六腑都在翻动。然后送进监狱。大家都睡在地板上,每人两条毯子,比布厚些。大家都这样。这天正好下了大雪。”
在审讯中,为避免暴露住处而牵连更多的人,祝宗梁、申质文坚决不肯透露“襄阳南路”的住址。祝宗梁说:
“我有位在中学要好的同学,叫臧建申。他住在上海圣母院路。在这前两天,我去看过他,但他到乡下去了。他的姨母接待了我。我在被审讯时,问起住址,当然不能暴露襄阳南路这地方。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我就说了这位同学的家。就在这第一天晚上,我又被叫出去核对住址。同学的姨母看见我被打成这样子,真吓坏了。后又听我说就是住在这里。于是她也就应声说是住这里。我的难关过了,但给她带来极大的麻烦。以后敌人派了两个人住在她家。吃喝都得她来应付。有客人来,只准进不准出。差不多一个多月,这两个特务才回去。申质文也是胡说的,对不上号。回到宪兵队又是一顿毒刑。”
在审讯中,祝宗梁意外地发现了敌人的“底牌”,他后来回忆说:“第二天,吃了一碗米汤,一小撮盐。米汤里的米粒是屈指可数。午后又被提审。我仍是老话。敌宪兵拿了一张笔录给我看,说别人都招供了。笔录虽是日文,但上有中国字。我的名字祝宗梁三个字,是谐音,音同字不同。还有另一个名字是蔡世光。这名字是我和袁汉俊特约定的。只有我们两人知道。因此,我断定郑有溥叛变,将天津、上海两处都出卖了。因为我们通信地址是郑有溥转的。郑有溥从前不认识我,知道不多,所以把我的名字写错了。
祝宗梁知道了日寇的底细,加之这次来指认的叛徒郑有溥又不认识自己,这下就好办了,于是,祝采取了一种“打死我也不说”的办法——抵死不承认真实姓名,一口咬定自己叫“张志宏”,看你怎么办!
祝宗梁的这一招,固然使日寇无计可施,却让自己吃了大苦头,所有的刑具,几乎被祝尝遍了滋味。他后来回忆说:
“在审问中,我仍是不承认。于是又用刑。先灌凉水。把我的衣服剥光,仰躺在长桌上,四肢捆在桌腿,头部落在桌外面。用布头弄湿塞满了嘴。用橡皮管把自来水对着鼻孔冲。我知道,鼻子不能吸气。若吸了,水就到肺里去。不死也够受的。我用舌头把嘴里的布用力顶,使它漏出一点空隙。用这点缝喘气。实在受不住了,就招招手。敌人以为我要招认了,就停下来。再问我时,我还是老话。敌人又换了个刑法,用火烧。把我腿架起来,把卷起来的报纸点燃,烧两条腿。在这次审讯中,一边烧一边问:程锡庚是怎样杀的话。我当然还是不说。只讲:你们抓错了。我姓张。你们说的事我都不知道。等等。审讯时,一个是日本宪兵,一个高丽棒子。说实在的,那个高丽人下手比日本人还狠。我的两条腿后面大面积烧伤。这日本宪兵拿打人的竹条,捅破我受伤的皮肤,然后把一瓶碘酒都倒了下去。虽然又痛一下,但就这样,我的腿没有腐烂。可是申质文的腿,后来都腐烂发出臭味了,才给他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