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军统(398)
上世纪三十年代,中国发生过两次大洪水。
一次是1931年夏的长江洪水,到8月7日,整个汉口被淹没,长江下游的南京,玄武湖里的鱼都上了马路。
另一次,就是1939年的海河流域水灾了。
天津的肖英华老人曾回忆了当年的情景,他说:“1939年农历七月初,我们的家长预购了天华景戏院的票,要在七夕(公历8月21日)那天带我们去看京剧《天河配》。不料,在七夕前3天,无情的大水就光临了,搅了一场好戏。”
肖英华说:“那天下午三四点钟,忽听有人喊:‘土山花园那边来水啦!’我们姐弟三人好奇地跑到伦敦路(今成都道)上,随着人们往西跑(土山花园在伦敦路西边)。刚跑到一个路口,就见迎面马路上横着一条线状的水头,约有两三寸高,汩汩地快速迎面扑来。我们就站在伦敦路和六十六号路(今桂林路)的十字路口等着。水从脚面上流过,那水呈淡黄色,有些温暖的感觉。我们当时感觉很新奇。
肖英华说:“渐渐地水涨了,温度低了,不过半个小时水已经没过脚腕,而且凉得难受。我和姐姐就到几步之遥的三爷爷家去了(他家住楼房,而我家是平房);我的大弟弟蹚着水向西面走去。我们走到胡同口,见人们已经用土堆成一道小墙,迈过去进到三爷爷的家门,看见爸妈和小弟弟们已经来了。5点钟左右,大弟弟卷着裤腿回来了,说水已涨到他膝盖以上了,凉极了。没电了,只好用蜡烛。翌日清晨,水已经没了三爷爷家一楼的两级楼梯,而且,水也由淡黄变成漆黑恶臭,据说是下水道的污水泛上来了。水上涨的速度减缓了,三四天后基本上停了。可是市区低洼处的水,或者没了平房的房顶或者上了二楼。几天后蚊子成群结队袭来,人们不堪其苦。很快街巷里就有小木船来卖杂货,诸如:蚊香、火柴、蜡烛、咸菜、酱豆腐、葱头等临时应急物品。”
肖英华老人的这段回忆很有意思,恰可与乔家才的记述互相印证,连剧目都一样,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一家戏院。
1939年的天津洪水,实际上从7月份就开始了。到8月初围困了天津。8月20日,海光寺段大堤决口,洪水进入市区,8月24日,整个天津被淹没。
乔家才在回忆中说,他是七夕的第二天即8月22日进入天津租界的,“进入租界的第三天”即8月24日,正好天津洪水的最高丨潮丨。
关于当年的这场大洪水,网上有许多老照片,确实是街道变成了水道,大家都在城里划船。
乔家才等也不例外,他回忆说:“起初水从马路上流过,一会儿,爬上了行人道。又一会儿,钻进人家的房屋。水不断地增涨,其快无此,终于浸占了最低层的一层楼房。英租界最低的地方,水深九尺。我们必须行动,可是已经被水围困,限制了我们的行动,我们决心征服它。曾澈兄找来一扇门板,计划利用这扇门板做我们的交通工具。门板漂浮在水面上,我们各撑一根竹杆,上了门板,一人管理一头,以为这样就可以在水中行动了。谁知我们都没有撑船的经验,门板的重心又不稳定,左晃右晃,没有漂了几步,门板打翻了,两个人同时掉到水里,变成一对落汤鸡。水没有被征服,倒被水开了个大玩笑。后来租到一条小船,总算解决了行的问题。电台台长李仲英兄比我们能干,刚刚涨水,就驾船来回送电报了。”
乔家才描述说:“街道充满水,楼房变成水中楼阁,马路行船,妙不可言。一到晚上,万家灯火,倒影水中,辉煌灿烂,如置身水晶宫中。过了两天,水渐变色,最后变或黑色。下水道的污泥一齐冲翻出来,漂到水面,成了一个大粪坑,臭气冲天,再龌龊也没有了。”
在大水中,曾澈陪同乔家才去视察抗团。在回忆中,乔热情洋溢地赞扬了抗团,他说:“曾澈兄领导着一个生龙活虎的爱国团体,他的名称叫做‘抗日杀奸团’,简称‘抗团’。抗团的构成份子,都是二十岁左右的知识青年,他们具有充沛的爱国热情和复仇精神,纯洁英勇,是英雄,又是战士。他们自己配制燃烧药剂,自己装造丨炸丨弹,孙若愚同志就是因为制造丨炸丨弹,丨炸丨药爆炸,炸掉一只胳臂,至今成为独臂英雄。抗团的同志们,在对抗日本军阀方面,干了很多惊人的工作。他们在日本兵营海光寺投过丨炸丨弹,爆炸了日本的军事建筑物,焚毁了日本人的汽油和仓库。日本人痛恨他们,但是无可奈何,因为他们干的干净利落,不曾留下任何痕迹。至于除奸工作,不但市民称快,更使汉奸丧胆。”
乔家才回忆说:“我同曾澈兄去看抗团总部,是在一个黄昏即将来临的时候。船撑到一栋三层楼房的墙边,水面距墙头不过两尺,一块木板由墙头连接到二楼,那是进出的唯一桥梁。我们爬上墙头,踏着木板,走进楼房。已经有十多位青年男女同志等候在那里,这是一伙最有血性的中华儿女,我同他们一一握手,向他们致最大的敬意,表示最大的慰问。我们谈论了许多问题,从抗战形势一直谈到我们担负的时代使命,和所有的工作问题。经过三个钟头,我完成一次最有意义的秘密访问。”
乔家才去的抗团“总部”,即英租界树德小学,前面说过,抗团的一部分成员曾参加过“滦榆游击总部”办的一个训练班,地点就在这里。陈恭澍回忆说:
“笔者曾到树德小学给他们上过课,也作过精神讲话。惟一的印象是这些爱国青年,个个天真、纯洁、可爱。那个年代,他们还不懂得什么叫做‘牺牲奉献’,也没有把‘牺牲奉献’当作口号挂在嘴上,可是他的所作所为,除了国家民族至上之外,绝对没有自我。”
“滦榆游击总部”的常绍曾也参加了这个班的训练,他后来回忆说:“那年(二十七年春),上午十时许,我同钱致伦、王忠、尹东耕、阎尚新等十余人,各自搭上火车到了天津。当天就住进英国租界内树德小学,开始接受训练。一切行动全在极秘密情况下进行,以免暴露行藏。在训练班里,学习的课目有:游击战术、情报、侦察、爆破解说、马术、以及精神讲话、时事分析等。”
常绍曾说:“那所学校是在寒假期间,没有老师也看不见学生,我们白天上课,晚上举行活动,来上课的师长,都不知道是谁。有一天晚上,忽然来了好几位陌生人,立卽带着我们举行宣誓,歃血加入复兴社。大家跪在总理遗像、党国旗面前,一个一个宣读誓词,大意是:‘至诚加入、矢志永守、如违誓言、甘受重惩。’”
常绍曾看到的几位“陌生人”,实际上就是曾澈、王天木、陈恭澍等。陈后来回忆说:“常绍曾同学提到的‘干部训练班’虽由‘华北忠救军’所主办,而实际业务则由天津站书记曾澈同志领导的抗日杀奸团负责主持。受训的干部亦多来自抗团。”
常绍曾回忆说:“两星期的训练转瞬届满,遂即秘密个别分发,有的在都市,有的到乡下,彼此无言一别,大有‘风萧萧兮’之概。”
常绍曾被分配到“华北忠救军”的“第三路军”,后又调到“第九路军”。常绍曾说:“驻地在河北省宝坻县、王田县林南仓一带的乡野间。司令王文,参谋长齐庆斌,政治部主任张克新(即张作兴)。此外尚有抗日杀奸团请缨来的陈肇基、骆永康及电台台长等。驻在林南仓的部队约一千多人,另外还有小部队分散在各村庄的一两百人不等。经常的任务分别是乘隙向敌伪出击、破坏运输交通。”
常绍曾还说:“某日,下来了两三位‘英雄人物’,他们全都是在北平制裁王克敏后,脱离现场辗转回到基地林南仓归队的,其中有一位还受了伤。聆听他们畅谈当时的经过情形,令人钦敬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