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军统(378)
话说到这个份上,戴笠还在纠缠不休,陈华知道不放“狠话”是不行了,于是,她“不惜翻脸的喊叫着”说:
“侬那能不想一想?你有啥个好?官侬嘸末啸天大,相貌侬也嘸末伊好!鼻头侬又有毛病格!七窍侬已经塞脱了两窍!我为啥要跟你搞七捻三,格末将来连个见面格时候才嘸末吨。我吗是搭侬扎个朋友,侬要弄清爽!”
(你怎么不想想?你有什么好?官没有杨虎大,长相也没有他好。鼻子还有毛病,人生七窍,你堵了两窍。我为什么要跟你胡来!搞得将来连见面的余地都没有了。我就是跟你交个朋友,这一点你要清楚!)
许多年之后,陈华回忆她当时的心态说:“我这一番话,重点在于:‘我要跟你上了床,将来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这是我的苦衷,也是他过去几年里,到处留种而绝不留情的铁的事实。但凡给戴笠搭上过的女人,几乎没有一个不是几度春风,然后就挥之而去。像当年的两大影后,一位红遍大江南北的同人之妻……以及我明明知道当时就住在那幢洋房里的罗二小姐。”
这一大顿排揎,自戴笠执掌特务处之后,恐怕从未有过,如同晴天霹雳,把戴笠劈晕了,眼泪都劈出来了。陈华回忆说:
“提起我的丈夫杨虎,戴笠居然会呵哩呵落的哭了起来,他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说:‘陈华!杨啸天做了交关对不起侬格事体,我一想起就为你抱屈。’”
陈华回忆说:“虽然我对他疾言厉色,施以当头棒喝。一泼泼的猛浇凉水。甚至于连天下女人他都可以爱,唯独我还要和他共事,合作,继续交往,所以绝不能和他‘接于男女之私’的话都明讲出来了。像他那样绝顶聪明的人,居然也会不但听不进,而且还会‘色今智昏’,哭、笑、跪、求……把他给我预备的那间卧室,闹得天翻地覆,一塌糊涂。”
最后,陈华看实在无法收场,于是“只好猛力的把他推开,狠狠的说了一句重话”:“哎呀!侬格样简直是恶色无赖嘛!”
听到这句话,陈华说:“这当头一棒挨得够重。戴笠终于像斗败公鸡似的垂头丧气了。我看看他那副狼狈的样子,又有点觉得于心不忍。因而就补上聊以安慰的一句:‘我不值得侬格样子嘛!’”
戴笠听了,“整整衣服,一脸苦笑,神情尴尬的回答”说:“侬倒是狠格!我一生一世嘸末碰到过格样格钉子,就是今朝碰着侬格头一个钉子!”
陈华知道,这场风波终于过去了,于是缓和一下气氛,说:“侬碰碰也会惯格,要是侬不碰这个钉子,侬那能晓得成功不成功呢?”
两人遂分手,陈华送戴笠出门之前,“意味深长的对他表示歉疚”说:“雨农,我不值得侬格样爱法,爱啥格末事?啥个末事值得侬爱,侬倒是要搅搅清楚!”(雨农,我不值得你这样爱,爱谁?什么人值得你爱,你应该搞清楚。)
许多年以后,陈华在回忆录中说:“说起来这也许是我和戴笠的天生孽缘。相识十四年来,纵然他对我多方追求,苦苦纠缠。我对他也唯命是听,出生人死。军统局早年受过训的高级干部,他的得意门生们,一开口就喊我师母,东洋人也明说我是戴笠的‘情妇’,几十年来几乎人人都认定我俩之间俨若夫妇。而我和戴笠也几于无所不为,无所不至。但是一开头我却抱定了宗旨,一定要跟他不及于私。这完完全全是因为我对戴笠白相女人的那一套太清楚也太了解了!”
次日一早,“雨过天青,万里无云”,叶霞翟来接陈华,带着刘戈青等9人去“谒陵”。这9个人是:刘戈青、李福让、杜白山、吴贞、叶玉郎、徐铭德、杨启源、周马岱、苏振通、白寿宁,都是暨南大学毕业生。陈华说:
“这九位早期特训班的高材生,大都有大学毕业的学历。都是当年凤毛麟角一样的青年才俊,也都是戴笠一生最赏识、最重用的一批地下工作英雄,所以他才亲热的把他们称为:‘我的九个火车头。’”
陈华回忆说:“我和叶霞翟,带了戴笠的‘九个火车头’。分乘三部汽车,一路浩浩荡荡,开到了中山门外的中山陵。……谒陵、宣誓效忠,再欢天喜地的同回南京城里,总算完成了戴笠托付给我的一件正事。”
正事办完了,回到戴笠的豪宅,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在等着陈华。陈华回忆说:
“回到那幢花园洋房,出乎我的想象之外。戴笠彷佛换了一个人似的,满面春风、容光焕发。他领着一位亭亭玉立、眉清目秀,穿着一身当年新款时装的年轻小姐。从客厅里直迎出来和我相见。”
不等戴笠介绍,陈华开口就喊:“罗二小姐!”
罗二小姐“很文静,也有点腼腆,依偎在戴笠的身边,神情有些诧异的问道”:“杨太太,你!你以前看见过我?”
陈华回答说:“没有,倒是我见过令妹一面。那年我到青岛,承蒙她和傅秉常先生,一道到飞机场来接我。”
陈华在回忆中解释说:“罗二小姐的妹妹,就是当年鼎鼎大名的罗三小姐。长身玉立,风情万种。在青岛那么大的地方,压倒群芳,一向有‘青岛妹’的雅号。她和罗二小姐同是湖南的名门闺秀,后来嫁给了民初四大公子之一,浙江督军、淞沪镇守使卢永祥的长子卢筱嘉。”
陈华回忆说:“又见戴笠,我的心里难免有点生气。而在同一个屋檐下的罗二小姐,也必定会晓得昨天夜里发生过什么事情。亏得戴笠经验老到,运用自如。他有把握让我们这两个女人公然见面,还得有说有笑的玩在一起。”
陈华说:“他一开口就一厢情愿的要我们合拍小照。地点,就在两间卧室和一间客厅的后面,一座有花有树也有草皮的花园里。时间是在午后,长江三大火炉之一的南京天气转热,他要我们脱去外衣,一色的穿短衫长裤。头一张,我和罗二小姐的距离比较远。我一面孔的不高兴。她呢,大概也是心头打翻了五味瓶,不晓得是什么滋味!”
这时候,就见得戴笠的本事了:“但是戴笠却有燮襄阴阳,调和鼎鼐的宰相能耐。不时的说、逗、学、唱,妙语如珠。用不着多少功夫,他就把我们逗得笑逐颜开,一无芥蒂了。于是,我们俩就像一对姊妹,拍照的距离越拉越近,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欢。先叉手,再挽臂。然后就是她坐我站,相拥相搂。甚至于她还学他的样,双手拉开裤裙来故作明星谢幕状。”
拍完照片,陈华准备告辞回南京,戴笠自然要“苦苦的挽留”,最后陈华只好说:“你不派人去给我买火车票,我就打电话,叫车夫把我的车开到南京来。”
这样,陈华总算脱身、结束了这趟尴尬南京之行。陈说:“去是去得成了,却是我没有想到,这仅仅是我和他十四年里纠缠不清的一个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