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军统(328)
挫折之四:“和平运动”无人响应,原来设想的那种汪精卫登高一呼,则“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的场面没有发生,本寄予厚望的龙云,只是在汪路过昆明的时候说了许多漂亮话,等汪一走就不是他了。
许多年之后,陈纪滢访问了当年曾负责接待汪精卫的昆明市市长裴存藩。
陈纪滢,1908年生,河北安国人。
陈纪滢是名作家,抗战时期曾在《大公报》主编《战线》副刊。去台以后,陈曾以《抗战时期的〈大公报〉》为题,记载了许多当年的情形,是不可多得的珍贵史料。
陈纪滢首先介绍了裴存藩当年的情况,陈说:“他(指裴存藩)是黄埔第三期学生,毕业后,即奉命回滇负责党务。龙云取得政权后,因他是昭通人,与龙同乡,所以一直被引为心腹。曾先后当过政治部主任及省党部主任委员等职。抗战发生后,除许多头衔外,他主要职务是昆明市长。因此招待汪兆铭的责任就落在他的身上。”
陈纪滢引述裴存藩的话说:“有人以汪出走前曾派陈璧君秘密到昆明拉拢龙云之说,他(指裴存藩)无法证实;但那时周佛海却以代理中央宣传部长的名义,正在昆明各学校发表演讲。汪于二十七年十二月十八日抵达昆明的上午,周福海忽自空军单位演讲完毕,到省府,说:‘汪先生要来昆明了!’于是龙云一面下令文武官员准备到机场去欢迎,一面叫他负责招待,并令警务处长李希尧准备迎汪下榻在他的公馆。因为李的官舍在昆明是相当讲究的,另外保护方面也比较容易。于是几十位党政军领袖以及士绅等齐集机场去迎接汪、陈璧君与曾仲鸣,另外一位大概就是陈国琦吧。汪下了飞机,经周佛海把欢迎他的人一一介绍与他。大家一直把他们送到李希尧公馆才相率离去,只留下龙和汪密谈。”
第二天,龙云曾对裴存藩谈起前一晚与汪精卫的谈话:“汪对抗战前途非常悲观,德国军事代表团长也曾对他表示过这种见解。他曾多次跟委员长提出和平建议,都没有得到考虑的机会。所以他认为非离开重庆不能公开他的主张,因此他才到云南来。他希望去国外,或者到大理去休养。”
龙云还说,汪曾经叫他向中央要200万银元,“以便到国外化用”,但这笔钱究竟要没要,裴存藩就不记清楚了。
陈纪滢说:“第二天,汪等整天游览昆明附近风景区,包括黑龙潭等地。第三天,也就是十二月二十日,汪龙又有会议,会议内容,裴委员说,他也不详细。那天,也就是十二月二十一日下午,汪等一行搭滇越铁路去河内,文武官员仍到车站送行。”
最后,裴存藩补充说:“我记得云南方面并没有对汪有任何赠礼,如程仪一类。”
汪精卫一离昆明,龙云即派裴存藩到重庆去向蒋介石汇报,“解释云南方面接待他的经过”。
裴存藩说,当时他代表龙云主要谈了两点:
第一,关于“高调”接待汪精卫的原因:“云南方面完全因汪系副总裁,以党内副领袖之地位招待他;而周佛海又以中宣部代部长之职在昆明替汪布置。所以云南接待汪,仍是尊重中央之意。”
第二,“云南一切听命中央”。为表诚意,龙云还送给蒋介石一件礼物,是一只镶着象牙的犀牛尾,上边刻着“扫荡妖氛”,上款题“委座赐存”,下款题“职龙云敬献”。
裴存藩说:“委座当时对于龙云的处境,也深为谅解。”
在与陈纪滢的谈话中,裴存藩还代龙云解释说:“我们边疆人,素来崇拜英雄,龙云个性尤其如此。外边推测汪当时曾鼓蛊龙云反中央及通电赞成汪的和平主张之说,至少那时我还不能证明。”
汪到河内之后,龙云曾给蒋介石写信,劝他对汪的行动不要过于担心:“汪之议论,对外虽属奇闻,受敌愚弄,对内仍毫无影响。”
相比于龙云,另一位与汪关系更深的、也是汪曾寄予厚望的张发奎,就做得更绝。1月5日,张发奎、余汉谋等发出“微电”,明确表示,汪精卫的行为“危害党国”,“请通缉归案明正典刑”。
同日,李宗仁、白崇禧亦电请中央,要求通缉汪精卫。
对此,今井武夫说:“日本方面所预先拟定的汪的和平运动的参加者何应钦、陈济棠、龙云、何键、张发奎、陈素农等军政界要人,接到汪派通知以后,不仅没有任何发动的迹象,而且就连一向视为汪派的彭学沛、张道藩、甘乃光、王世杰等也不敢赞同汪的主张。这时,汪本人不能不感觉到他估计错误了。”
挫折之五,汪派得力干将林柏生在香港遇刺。
汪精卫离开重庆之后,自然不便在河内发表什么言论,因此,香港就成为其“和平运动”的“新闻中心”。金雄白说:
“当汪氏还留驻在河内的期内,香港成为汪系活动的最早发祥地。周佛海等也已先后由越来港,陈璧君则不时往返于港越之间。那时陈璧君是住在九龙汉口道二十六号叁楼。陈公博、周佛海、陶希圣、梅思平等则合住在九龙约道五号。汪系在港的原有机构,一是创刊于民国十八年由林柏生主持的南华日报(社址在香港荷李活道四十九号);一是华人行六楼六号a的蔚蓝书局,本是国民政府战时研究国际情势的机关,亦以林柏生为主任,梅思平、樊仲云、胡兰成等为干事,李圣五、朱仆等为研究员。其性质也就等于汉口时代由周佛海、陶希圣主持的艺文研究社,而且林柏生、梅思平两人当时还是驻港的中宣部特派员。所以汪的艳电发表,港方就由林梅两人具名负责分送,几乎所有的港报都一律全文照登。”
这其中,最重要的“阵地”,自然就是林柏生主持的《南华日报》,因此,相比于前一阶段“和平运动”的三个火枪手来说,这个阶段,最活跃的人,变成了林柏生。汪精卫的“艳电”之所以发表,除了周佛海的坚持以外,与林柏生的强硬态度,也有很大关系。
据陈春圃回忆,当遵照汪的指示,拿着准备发表的电文去给顾孟余看的时候,顾一方面坚决反面,同时表示马上要给汪精卫发电,劝阻此事。
按:据陈纪滢说,顾孟余给汪精卫的电报上,只有一个字:“丑”,从此顾与汪“割袍断义”。
当晚,陈公博又去找周佛海,谈起顾孟余的态度,周佛海听了,登时一脑门子邪火往上拱,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如果因为顾孟余一人的反对就不依期发表,那就散伙好了。我没有什么关系,我马上可以回重庆见蒋先生认错请罪,料想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周佛海越说越生气:“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商量的!干就于,不干就拉倒!顾孟余不过是一个部长,我难道就没有当过部长吗?怎么可以由他一个人反对就推翻一切,连电报也压住不发呢?”、
陈公博又去商之于林柏生,林听了说:“我不管顾孟余说什么,由你交给我的汪先生信等于是他的命令,他命令我二十九日发表我只知道遵办。如果要改期除非有他的命令。”
次日,陈公博与陈春圃谈起此事,说:“我现在就写信给孟余,不再和他见面了。见面反难说话,告诉他问题在于时间太紧,现在无法来得及于二十九日以前收到河内复电,那么,电报往返磋商就谈不上。因为柏生坚持非依汪先生命令之日子发表不可,既然他明自表示不接受任何人的命令,这等于无商量余地,只好让电报如期发出。”